一时到了禅房,小尼姑上了茶水点心。妙慧师太便开始给林母和封氏讲经,英莲与紫菀坐在一边,才听了几句,便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林母与封氏见状不免好笑,便道:“我们这会子要听师太讲经,你们小孩子家家的,在这里也无趣,这庵里的菊花开的极好,皆是难得一见的名品,你们且去逛逛,一会子再回来罢。”
英莲紫菀闻言十分心动,只是还有些不好意思,便笑道:“这里怕是有贵客,我们对这里也不熟,若是一不小心冲撞了客人倒不好了。”
妙慧师太便道:“我这庵中素来只接待女客,今日除了府上也无别家来此,两位施主不必担心。”说罢便叫了个小尼姑过来,吩咐带她二人去看菊花。
紫菀与英莲闻言,方出来了,一时到了庵堂后面的花园里,果见那菊花开的极好,放眼望去,一片金黄。
那小尼姑如数家珍,一株一株细细道来,紫菀与英莲俱听得十分入神。紫菀最喜其中的一株绿牡丹和一株墨菊,开的最好,这本就是极难得的名种,又开的如此灿烂,秋风徐来,只觉满园俱是清香。
如斯美景,实在难得一见,紫菀与英莲不免有些目眩神迷。那小尼姑年纪尚小,不过七八岁年纪,正是天真烂漫之时,见状颇有些自傲,脆生生道:“这些都是我师傅一手培育出来的,便是那等王公府第也不一定找得出一株来。”
英莲闻言越发赞叹不已,她本就极爱这些,当下便与小尼姑你一言我一语探讨起来,两人说得极热闹,紫菀不禁莞尔,正欲说话,忽见院门外头似乎站了个人,心中一惊,不禁凝目望去,正巧那人也探出头来,四目相撞,两人俱是一惊。
紫菀先是一惊,随即大喜过望,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与黛玉惦念许久的陈玥。
虽然大半年没见,陈玥也瘦了许多,但形貌仍未大改,紫菀一眼便认出来了,心中不免又惊又喜,只见陈玥也
是一副惊喜交加的模样,只是却仍旧躲在那里,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紫菀心念一转,便明白了她的顾虑,忙回身对英莲道:“姑娘,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先出去一会子。”
英莲闻言,忙道:“要不要我同你去?”
紫菀忙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我自个儿去便是,你先同小师父逛罢,不必等我了。”说罢便忙出来了。
待到了院门口,却不见了陈玥身影,不禁心下一惊,正欲四处寻找,忽觉一只手轻拍了拍她的手臂,紫菀急忙转身,果然是陈玥。
只是陈玥比以前瘦了许多,脸上已经不像以前那般胖嘟嘟的了,身上只穿了件普通的淡绿色绣花小夹袄,系着葱黄色棉裙,衣角处还有不少泥点,哪里还有半分当初千金小姐的模样。
紫菀一见之下,登时心中一酸,霎时便红了眼圈,一把握住了陈玥的手,却觉入手粗糙,再不复当初的细腻柔软,想来是干了许多粗活的缘故,一个才七八岁的小姑娘,却受了这许多罪,想起陈玥以前娇憨的模样,不觉滴下泪来。哽咽道:“姑娘,你受苦了……”
陈玥闻言,不禁也红了眼圈,只强笑道:“好容易见了一面,不说好好说说话,姐姐怎的倒哭起来了。”
说罢牵了紫菀的手,走到一棵枫树下坐下,道:“别哭了,咱们好好说话,一会子我便要回去了。”
听了这话,紫菀忙拭了泪,急道:“姑娘你不跟我们回去吗?还要回哪里去?自从得了信,我们都在到处找你,我们姑娘都快急死了!”
陈玥闻言摇了摇头,道:“姐姐,我们家再不比当初了,我们若跟着你们回去,只会连累你们。你回去告诉黛玉妹妹,说我们如今很好,让她不必担心。”
紫菀闻言越发着急,道:“哪里能不担心呢?姑娘你要是不告诉我们实话,我们哪里放心的下?”
陈玥仍是摇头,紫菀见状,知道陈玥的性子,她若是不想说,那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的。
沉默半晌,紫菀方叹了口气,道:“那姑娘可否告诉我,你们还有多久在扬州?”
陈玥低头不语,良久方道:“母亲这两日有些不适,等过几日痊愈了,我们便要回荆州我外祖母家了。”
紫菀见状,便知定是陈家宗族容不下她们,才不得不离开扬州,知道她们母子的性子,是不会愿意仰人鼻息的,哪怕是交好的林家也一样。只怕现在给她们银子也绝不会受。
紫菀心下一叹,便道:“既如此,姑娘好歹多待几日,等夫人身子康复了才好,我知道姑娘不愿意去林家,但我们姑娘日日惦念不已,你们两个好了一场,日后一别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总不能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
陈玥闻言,点了点头道:“好罢,明日我仍在这儿等着,你回去问问,玉儿妹妹若是有什么话,就让她到这里来见一见罢。”
紫菀这才放下心来,正欲说话,忽然听到陈玥一声惊呼,叫道:“二哥,你身上怎么有血?!你是不是又到山上打猎去了!”
紫菀闻言一惊,抬起头一看,只见一个十三四岁,背着弓箭的少年立在院门外,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年纪虽不大,气势却颇为冷峻,身穿一件半旧的宝蓝色短打,只左手手臂处一片血红,虽然用布带缠了,但仍有鲜血滴下来。
陈玥正捂着他的手臂,急得直掉眼泪。他却丝毫不觉疼痛,只目光锐利的盯着紫菀,冷声道:“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