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矢部发展到现在这个规模,等级比普通的部落要森严些。伦常还没有出现,但对于年老者,功高者,都以长者冠之,在决策的时候,也更有发言权。
比虎回到部落的消息在天黑时候基本所有人都知道了。听闻比虎要请大家吃饭,他们有些不解。部落的肉食基本平分,请人吃饭这种事情鲜少发生,不过为了看比虎造的弓,他们还是纷纷来了,哗啦啦一下子就来了五十几人。
这些人基本都是年纪不比比虎小的人,仗着年老以及有功于部落,来了便跟大爷一样。看着铁锅满是不解,但不能露怯,伸手就往锅里捞肉,差点没被烫死。张嘴就要看弓,弓拿过来后眼睛都没有张开便是一通批评。瞪眼看着被挤到一边的众兽,喝问比虎为何不杀虎吃象?
碗不够,王川壮牛不愿把自己的碗贡献出来,比虎用自己的碗给神巫装了一碗肉汤后,将锅底下的火撤了,给急着吃肉的人递过长柄的勺子,就围在锅边一人一口慢慢吃吧。
对批评什么的,比虎更是笑呵呵接受,不回嘴。淮矢部的弓都是这些人做出来的。王川下午看过他们的弓,用黄杨木为身,牛角为胎,贴合兽筋,用蚕丝捆绑。在这个时代来说,基本就算是弓制作的极限了。据说这些弓收集材料就要半年,部落最好的手艺人,也要十天半月才能做一把。河部落的弓用筋角木加鱼胶粘合,外上桐油防潮,拿到手上浑然一体,基本看不出什么材质。这些人开口便喷,只是找存在感而已。
壮牛怕他们过来对众兽动手,拿着大刀堵在兽和人之间,一脸冷笑看着这些人。这些人指着这些兽跟比虎吆喝,显然没什么好话。要不是比虎的族人,他早将那人的头砍下来。谁敢动一动这些坐骑试试?
壮牛长得比比虎还要高大壮实,他在这边一站,那些人看了一眼,便不敢再多往这边打量了。只是怪比虎不知道哪里弄来的野人,如此不懂事,大晚上守着自己的兽不拿来吃。
神巫喝着自己碗里的肉汤看着比虎神色复杂。他以为比虎所说学的本事就是学会了驯兽,所以并没有怎么在意。他年纪大,见多识广,知道有些部落有这种驯兽的本事,但在他看来这事费力而不实用,并没有什么用途。
典执拿着勺子狠狠搅锅里的汤,几乎都要把锅打烂了。他原想让比虎先在外面住着,慢慢说动神巫,把比虎排挤在外,谁想半天不到,比虎就弄出好几头鹿的丰收出来,让部落那帮短视的人对他心怀感激?
两锅肉汤在几十个人的搅动下转眼就没有了。又有人忍不住往小象这边看。王川只好重新给锅装上水,胡乱丢了些肉下去煮着。
在等肉熟的功夫,弓传到了神巫手里,神巫借着火光看了半晌,开了口:“虎儿,我记得你出去的时候并不会做弓。”
比虎道:“那时候年轻,确实没有学过,这是在河部落学习的。”
神巫道:“这弓看着有角有木,怎么成这样模样?”
比虎道:“南方有一种木,名叫梧桐,结的籽可以榨油,这是涂了桐油之后的样子。这桐油可以防止水浸腐蚀,让弓身保持更长时间不坏。”鱼胶之类的东西,这里也可以得到,比虎就隐去不说了。
神巫道:“这桐油确实是个好东西。那做这样一张弓,备料多少时日?做弓多少时日?你一人可做多少?我们此处没有这梧桐,还能做吗?”
比虎道:“在河部落,备料分别有不同人去做,时时都有。我们这边没有桐油,可以用其他物品交易。只要材料齐备,给我几个人手,我们一月里生产二个八,三个八之数都不成问题。”
“胡扯!”比虎话音刚落,典执已经跳起来了,“你说几个人可做一月里可做二个八,三个八之数,这简直胡扯。我问你,你这些弓不用削木?不用磨角?光削木这一项,哪怕你用最好的象牙刀,一月里你也休想削出二八弓身来。磨角这一项,一月里你就别想摸出七八个来。这等胡说之人,实在不能成为我部落之人,明日你们即刻离开我们这里。”
典执的话大有道理,让不少人点头不已。用石器骨器把一根长木棍削成适合的样子,那要多少时间和心思,他们这些做弓的人都是懂的。要是把坚韧的牛角磨成适合的弓胎,那就更加费时费力了。比虎说几人就生产二个八之数的弓箭,那不是胡扯是什么?
二个八之数,是十进制里的六十四。可不算小数目了。有时候淮矢部集全部落之力,花三五个月时间,也未必能产出这么多合格的强弓来。
对自己部落的人说谎,会影响部落的分配制度,这是很大的罪过,驱逐一点问题没有。这样一来,就算神巫想留下比虎,也没办法开口了。
比虎不慌不忙拔出自己随身带的匕首,从旁边捡起一根生树枝,三两下砍去枝叶,一声不响削了起来。开始时大家还颇为纳闷,但没多久便被比虎手上落下的片片木屑吸引了目光。待他们看仔细之后,便止不住发出了阵阵惊叹。不等烧完一根柴火的功夫,比虎手里的木棍便成了一个弓身的样子。
比虎随手将弓身递给旁人,将手里的匕首倒转递给神巫,朗声道:“此物名为铁器,也是我所造。有了此物,削木如泥。便是孩童一日里也可以削三五弓身。至于牛角,也可以用此物裁割,一日里裁割两个八之数不成问题,稍加打磨便可使用。有了这些,一月里制作三个八之数的弓有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