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馥不知秦川心中所想,见秦川惊惧,以为秦川心中悔悟反省,微微笑了笑。
“鸣鸿,你久居海外,对我中华文化恐知之不多,难免沾染些洋人爱出风头的习气,这也怪不得你。在我中华,古人讲慎独,慎独二字的含义通俗地说,就是不管是万众瞩目,还是独处一偶,都要无时无刻随时反省自身操守德行,只有这样,才能修身养性德才兼备。”
“另外,你也要体谅中堂不易。”
周馥伸出白皙的手掌,拍了拍秦川坚实的肩膀,语重心长地低声道:“鸣鸿,你想想,今日这些参加校阅的北洋将弁,哪一个不是和中堂战场上厮杀下来的,哪一个又不是战功赫赫之辈。”
“这些人都是跟着中堂靠剿灭长毛、平捻起家,都是靠军功一步步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
周馥说着,一边掰着手指:“叶冠群每战,必一马当先冲锋陷阵。同治六年,叶冠群同东捻激战,身受矛伤仍裹创力战。中堂收复常州,太仓及援浙诸战,无役不从,战功卓著,尤雄其曹;卫达三同治初年即升任参将,历授大同宁夏镇总兵;”
“吴从起二十二岁即入淮军华字营;戴孝侯年方弱冠,即弃文从戎自组团练剿长毛,次年即入中堂幕府,二十七岁即上《平捻十策》,深得中堂器重,不足三十即奉中堂之命委办淮军全营军务;徐剑农二十二岁升参将,二十五岁晋副将,获封冠勇巴图鲁;刘子征曾单身入敌营,劝说长毛吴建瀛反正;张亮臣以军功二十八岁任知府,以一府之兵独拒长毛悍将伪忠王李秀成,计败捻军陈大喜、张凤林,随左季高平定阿古柏,大战过沙俄蛮兵,夺回伊犁。因功加太子太保,山东巡抚,帮办海军军务。”
“聂功亭和老将宋祝三,虽说不是中堂旧部,可也跟随中堂十数年,各个功勋不凡。宋祝三,三十二岁即得总兵之职,获封毅勇巴图鲁。同治八年,随左季高陕甘平乱,更是连战连捷;聂功亭初隶团练大臣袁甲三,后入淮军刘省三铭字营,光绪九年,主动请缨,亲率850人赴台御法,沪尾一战,大败法寇。”
“今日不要说真被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孺子夺冠,中堂当众对你大加赏赐嘉奖慰勉,难以让这些人甘心?就是在中堂这个北洋第一人面前,又让他颜面何存?”
周馥所说的叶冠群,就是叶志超。
卫达三则是卫汝贵,吴从起是吴育人,戴孝侯是戴宗骞,徐剑农是徐邦道,张亮臣是张曜,聂功亭是聂士成,宋祝三是宋庆。
直到这时,秦川浑身肌肉才慢慢放松下来,他听明白周馥的意思了,周馥方才的一席话,并不是影射暗喻他是什么枭雄,而是在真心实意劝慰他,目的就是要他理解李鸿章今日校阅之举。
秦川放下心,思绪也顺畅起来,仔细想想,周馥说得也确是实情。如果真让他的盐团夺冠,岂不是说这些北洋煌煌将军都是欺世盗名之辈!还有李鸿章这个北洋首脑统帅无方吗!
不过,有一点周馥不说秦川到是还真不知道,那就是卫汝贵、叶志超这两个背负历史骂名的将军,竟然也是身先士卒杀人如麻的赫赫悍将,也有如此辉煌显赫的功绩。只不过为什么这样两个悍将,竟然在甲午中背负如此骂名?
莫非,这些北洋将领也都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