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侍立榻前的肖氏一噎,急速思索了下,才赔笑道:“娆儿昨儿个也昏过去了,这会好像还没醒呢!”
“她就是醒了也未必肯来看我!”明老夫人眼里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哽咽起来,“她肯定恨死我了!”
肖氏忙道:“您这话说的!昨儿个二嫂刚刚出事,大家情绪都很激动。娆儿才十二岁,小孩子不懂事的时候说的话,您哪能放在心上呢?不信过上几日,那孩子醒悟过来,一准要过来给您磕头请罪,求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过上几日,她爹都不知道还在不在了?”明老夫人呜咽道,“这孩子也不知道像了谁,怎么就这么狠的心?那可是她亲爹啊!”
肖氏笑容勉强道:“您这话说的——孩子们都在外面等呢,乔儿领他们过来的,您看这?”
她笑容不能不勉强,虽然肖氏跟白氏关系也谈不上多好,但物伤其类,白氏在光天化日之下淹死在庭院中不到胸口深的小池塘里,盛家上下人人怀疑盛兰斯,明老夫人自己也不例外——但老夫人却还是坚定不移的偏袒儿子,这种做法,肖氏能够理解。
却绝对心存芥蒂。
毕竟她也是明老夫人的儿媳妇,也就是命好,所嫁的盛兰梓虽然胆怯无能了点,到底不像盛兰斯那么荒唐无情。
不然,白氏的今日,就是肖氏的明天——所以见明老夫人念叨盛惟娆心狠,肖氏实在说不出来附和的话,只能转开话题。
“我这会哪有心思见孩子们?”明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道,“你叫人出去打发他们走吧!”
肖氏才答应了一声,老夫人又说,“再派人去衙门那边问问情况……昨儿个兰斯下狱时天都黑了吧?什么都没收拾就这么让他进去了,怕是过去的这晚上连条被子都没有。二房现在没有能做主的,饮露忙里忙外的怕也顾不上,你跟兰梓待会收拾点东西,叫人去走一趟!”
“听说里面是有被子的。”肖氏明白婆婆这是暗示三房为盛兰斯设法脱罪了,她倒也不是非要盛兰斯去死,问题是这事儿是盛老太爷拍的板,明老夫人自己都不敢明着反对,却要三房出面,一旦叫盛老太爷知道了,三房能不倒霉?
盛兰斯只是肖氏的大伯子,又不是她娘家一母同胞的兄弟,她当然很不情愿,只是又不好直接拒绝,遂委婉道,“衙门跟咱们家关系素来不错,哪能当真让二哥受苦呢?”
明老夫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衙门里的被子,兰斯能睡的惯?!”
肖氏被堵得没话讲,灵机一闪,起身道:“媳妇出去打发乔儿他们吧,免得孩子们等急了,生出什么误会来!”
盛惟乔他们都知道,祖父祖母现在全部心思都围绕在白氏之死这件事情上,所以听说明老夫人不见他们也不意外。
同肖氏问了几句明老夫人的康健情况,也就三三两两的出了禁雪堂。
盛惟乔照例带着公孙应姜想回朱嬴小筑去照顾盛惟娆,但盛惟妩却腻了上来,说要跟她们一块走。
“到了那儿可不能吵了娆妹妹,知道吗?”盛惟乔却不过她纠缠只能答应,却怕她闹腾惯了,会打扰盛惟娆休憩,在路上反复叮嘱,“不然我可要叫应姜把你领到她的琼葩馆玩了!”
盛惟妩举手保证道:“我最安静了!怎么可能吵着三姐姐!”
她们一块回到朱嬴小筑,这时候轮到宝璃守在榻前,见盛惟乔一行人进来,忙起身行礼。
盛惟乔示她起身,小声问:“娆妹妹怎么样?”
“从二小姐方才离开到现在,一直在睡。”宝璃恭敬道,“想来是要跟杭大夫说的那样,睡到晌午后才醒的缘故。”
盛惟乔蹑手蹑脚的走近看了看,盛惟娆果然睡得很沉,许是睡的时间长,她这些日子一直苍白的脸色难得红扑扑的,愈显羽睫纤长浓密。
然而这样一副睡容却并不显得宁谧,盖因她额上与面颊的两道伤痕,无不提醒着这女孩儿的遭遇与处境。
盛惟乔无声的叹了口气,带着公孙应姜跟盛惟妩退出门外。
七岁的盛惟妩并不知道三堂姐被掳后的经历,对于昨天禁雪堂发生的事情,也只是一知半解。她所了解的版本是:二伯母溺水身亡,三堂姐哀痛过度晕倒。
再加上平时很少跟盛惟娆在一起玩,对白氏这个二伯母的好感也非常有限,盛惟妩的情绪,自然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在屋子里时,许是看盛惟乔神情沉重,还一脸关切,出门后,到正屋落座,丫鬟们呈上蜜沙冰之后,她边吃着蜜沙冰,边跟公孙应姜说说笑笑,很快就把盛惟娆的事儿忘记到脑后了。
不过盛惟乔却无法像堂妹这么轻松,她嘴上跟侄女、堂妹敷衍着,心里却一直惦记着白氏身故之事的后续,尤其冯氏昨晚跟盛惟娆单独说了些什么、今儿个见过衙门的人之后为什么脸色又那么沉重——好在这样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得到了解答。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盛兰辞跟冯氏太希望兄妹和睦的缘故,还是他们实在脱不开身,这个疑惑,却不是冯氏亲自来给女儿解释的,而是派了盛睡鹤过来给盛惟乔说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