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母,看您方才教训令爱时的毫不留手,我知道您是没有赶走我们的意思的。”盛睡鹤眯起眼,注意到盛惟乔愕然的神情,心念电转,拉着她避开南氏跪着的正面,朗声说道,“所以您不必如此!”
见南氏还是跪着,他面色微沉,说道,“怎么婶母是怕令爱驱赶世交之后的事情传出去不好听,所以故意跪在这里,好叫人误会我们兄妹欺人太甚,逼迫长辈下跪,以将令爱的所作所为遮掩过去吗?!就算爱女之心是人之常情,可婶母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要对我们兄妹这样赶尽杀绝不留余地?!”
南氏本来是生怕他们不肯留下来,出的下策,想着盛家兄妹年纪都不大,自己以长辈之尊下跪相求,兄妹俩即使再介意徐采葵的态度,肯定也要手忙脚乱、继而打消离开侯府的念头的。
但被盛睡鹤这么一说,她哪里还跪的下去?慌忙起身解释:“鹤儿乔儿你们不要误会!婶母实在是因为没教好采葵,觉得愧对你们,才这么做的。绝对没有任何害你们的意思!”
又赶紧朝四周下人厉声吩咐,“今日的事情,但凡有只字片语传出去,但凡有只字片语对盛家不利,我也懒得查具体是谁干的,到时候你们一个都别想逃,听到没有?!”
侯府下仆俱是一惊,慌忙道:“是!”
南氏这才转向盛睡鹤、盛惟乔,恳切道:“采葵只不过是个小孩子,她哪里有资格代表我们宁威侯府?现在我以宁威侯夫人的名义请求你们,给侯府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成么?今日之事,我一定给你们个满意的说法!”
只是她虽然恨不得掏心掏肺,盛睡鹤却是去意已决,哪里肯听?
要不是担心盛惟乔心软,他连话都懒得讲一句,直接带人扬长而去了——至于南氏跪在冰天雪地里?那关他什么事!
此刻盛睡鹤心中暗恨:“好不容易可以离开这鬼地方,这南氏居然还要夹缠不清了?!这是逼着老子背后下阴手给她长记性?!”
不过心里越恼怒,他面上态度越是诚恳:“婶母,其实今日的事情,老实讲,是不能怪令爱的。毕竟我们两家虽然是世交,但我家一向在南风郡,贵家长居长安,是几十年未曾照过面的,如此长辈们有昔年相处的情分在,自是亲热。但到了我们这一辈,徐世兄也还罢了,毕竟跟着徐老侯爷在苍梧郡,与南风郡离的不远,往常也有相见,自有一份手足之情在。”
“然而令爱与我们兄妹结识不到半个月,不愿意受惟乔牵累,招惹上太后娘娘,这也是情有可原之事。在这点上,相信无论是我,还是惟乔、惟妩、应姜她们,都可以理解!”
“问题是,我们两家毕竟是世交,不是仇人!”
“说起来当年敖家因我二叔移情别恋,决定将二婶接回去改嫁时,尚且不曾口出恶声!”
“那才是世交之家的做派——不是说世交就没有任何矛盾,但有了矛盾,可以商量着解决!商量不成,再断交翻脸不迟!”
“人家古话还说,先礼后兵。”
“我盛家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家,有什么话不能好好的说?”
“要我们走,私下暗示下,我们岂是死皮赖脸之辈?”
“为什么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羞辱惟乔?”
“婶母方才跟令爱提到徐老侯爷以及夏侯老夫人曾在家信中叮嘱过照顾惟乔,那么婶母也该知道,我盛家虽然子嗣众多,但最得长辈钟爱的,就是惟乔!”
“这次来长安前,家中长辈叮嘱最多的,也是让我要好好照顾妹妹、侄女们!”
“现在惟乔受到令爱这样的对待——如果我这个做长兄的,还同意继续住在侯府,岂不是要被世人议论,为了攀附侯府,不惜委屈嫡妹?”
他冷笑出声,把袖子一拂,理所当然道,“所以婶母、世兄的心意,我们兄妹心领了!至于‘留下’二字,还请不要再提——我们虽然年纪小,也没长辈在侧指点,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这番话说的有礼有节,在充分体现盛家气度的同时,非但进一步加重了南氏等人的愧疚与负罪感,更令侯府一干人无言以对,再也说不出来让他们别走的话。
只是南氏想到,盛睡鹤越是这样不卑不亢不吵不闹,越显得徐采葵刻薄寡义粗俗无礼,心中实在不是滋味,蓦然想起孟太后给盛惟乔的差使,忙道:“鹤儿,你说的诚然有理!但太后娘娘给乔儿的差使那么难,多少朝廷命官到现在都毫无线索,七天之后就要乔儿给出答复不说,还要我领她进宫的。你现在带着她离开侯府,虽然我们不可能因此就不管这事了,可是你们离开后,大家商议起来终归不如同在一个府里方便,是不是?”
盛睡鹤闻言看向盛惟乔,诧异问:“什么差使?”
“就是碧水郡的事情。”提到这件差使,盛惟乔差点又想哭了,使劲忍了忍才忍住泪,抽抽噎噎的把经过说了个大概,“……太后娘娘让我七日之后,再跟婶母进宫去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