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惟行不知道堂姐是不是纯粹为了安慰自己才这么说的,但这话多少让他心里好受了点。
其实之前明老夫人要带盛惟娆北上时,盛惟娆自己是不想去的,因为她对自己的婚事,是根本不存什么指望了的。
却是盛惟行苦口婆心乃至于声泪俱下的劝到她点了头,他打从心眼里不希望胞姐嫁在南风郡或者附近,这不是他怕盛惟娆的声名带累了他,主要是这几年私下里没少听见议论盛惟娆的话,他不希望姐姐以后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但如果姐姐她远嫁长安的话,却也远离了家族的庇护了。”这天盛惟行离开的时候这样默默想着,“我还得加倍努力念书才成……以后也像大哥……是密贞郡王那样,一路考去长安,到时候姐弟团聚,远离这里的这些风风雨雨之余,也能为姐姐撑腰!”
……而留在乘春台的母女俩则在讨论:“六弟这会儿瞧着比去年还要木然点了,他在二房过的不好吗?”
冯氏叹了口气,说道:“你那二婶没有了,你二叔到现在都没继娶,德儿也没成亲哪!你说二房如今的后院是谁在管?”
“那俩姨娘?”盛惟乔诧异道,“她们磋磨六弟了?”
虽然说二房分出去了,但同在郡城之内,以盛家在南风郡的势力,二房那边的动静,祖宅这儿想知道什么打听不到?
如果若柳跟扶烟那几个侍妾敢对非亲生的嫡子嫡女动手的话,盛老太爷、明老夫人、盛兰辞夫妇这四个,随便谁都不可能容许的。
“也谈不上磋磨。”冯氏说道,“就是一来肯定不如你二婶在的时候自在跟顺心;二来你也知道当初你二婶还有娆儿的事情……所以行儿这两年大抵缩在家里念书,既没同伴也没朋友。德儿倒是个厚道的,由于娆儿的缘故,对他们姐弟还存着一份歉疚。但德儿他原本也是个不擅长言辞的,兄弟俩在一块,一整天都说不了两句话,可不是越发的沉默了吗?”
想了想又说,“因为德儿毕竟是二房的长子,你们祖父之前发过话,让你二叔逐渐把产业交给他打理。所以德儿在南风郡的时候,也没多少功夫待府里,都是这里那里跑,要跟许多管事、掌柜、庄头之类打交道,这么着,他倒是磨炼出几分沉稳来了。”
“至于行儿……我看他主要是关在家里关太狠了!没个人说知心话!”
这种情况冯氏也没什么好办法,因为盛惟行缺少的是跟他年纪仿佛身份差不多的同伴,以盛家在南风郡的权势地位,冯氏倒是可以给他弄上这么一批跟班,但这样来的跟班肯定没什么真心可言,品行也很值得怀疑。
冯氏自己有亲生女儿要照顾,作为长媳还打理着偌大盛府,此刻又怀孕待产,即使关心侄子,到底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
到时候别错错手的光景,把如今只是沉默寡言的盛惟行给带坏了,只怕里里外外不会觉得她这大伯母对侄子好,而是怀疑她故意把白氏的孩子教废,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冯氏哪里肯做?
所以冯氏此刻只能无奈的摊了摊手,“只能希望这孩子刻苦用功能有回报,将来有了功名,跟同年们来往多了,应该就会好了……之前听家里的先生说,他资质虽然只是一般,但胜在愿意努力,一直这么下去的话,金榜题名不好说,但秀才应该问题不大,举人的话,运气好的话兴许也能成。左右他年纪还小,万事皆有可能。”
到底盛家是南风郡三大势家之一,跟官府的关系又好,这会儿连出四位县主,又抚养过一位郡王,如今郡王跟侯爵还都来盛府做客了……冲着这些事情,科考的时候,负责的官员就算不故意给盛家子弟放水,至少不会故意黜落。
母女俩说着家事的时候,容睡鹤一行人正在前往灵犀山的路上。
他们其实没有盛惟乔想的那么艰难,主要是都放弃了骑马,选择了马车。
镶着琉璃的马车采光极好,却因为车中搁足了冰鉴,荫凉若高秋,与外间的酷暑迥然不在一个季节。
此行之人,除了侍卫、下仆外,是容睡鹤、郦圣绪、郡守等四名地方官以及盛兰梓。
不过这会儿的马车里,只有容睡鹤、郦圣绪郡守以及盛兰梓凑在一块玩樗蒲。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郡守等人对于郡王跟侯爵当然是要逢迎的,问题是这位郡王是高密王嫡子,朝堂争斗这种事情,不到最后水落石出了,谁也不敢打包票。而南风郡这些官员,也没有行险招的想法,对于容睡鹤自然是敬而远之。
要不是有个中立且在双方都吃得开的宜春侯在,郡守他们甚至根本不会提出出游的邀请。
所以这会儿都不敢跟容睡鹤单独相处,生怕被误会私下里投靠了高密王,然后日后高密王倒台,跟着倒霉。
但容睡鹤的身份他们也怠慢不起,总不能一窝蜂去奉承郦圣绪,扔下他一个郡王不理不睬吧?
那么也只能让容睡鹤跟郦圣绪在一起了,由于马车地方有限,容睡鹤又以曾经受过盛家恩惠为理由,坚持不肯让盛兰梓待角落里去,剩下来就一个空位,自然是官职最高的郡守上。
玩了几句樗蒲后,身娇体弱的郦圣绪有点乏了,于是喊停,叫身侧的小厮帮忙捏肩,自己靠着车轸闭目养神,而盛兰梓慑于此刻车厢里三个哪个身份地位都比自己高了去了,不敢作声。
渐渐的就是郡守跟容睡鹤闲聊了,他们两个是不怕没话说的,因为光是典籍、经史、诗词这些讨论,就足够说上几天几夜了。
但容睡鹤跟郡守说着说着,忽然话锋一转,毫无征兆的问:“洛大人,自从当年周大将军横扫海上之后,余孽近来很有死灰复燃之势,不知道大人对此有什么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