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夙养出个视节操为无物的亲生女儿公孙应姜,自然不会觉得容睡鹤看上没有血缘的、只是曾经兄妹相称的康昭县主有什么问题。
闻言释然点头,说道:“南风郡上下谁不知道?散人他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但谁若敢动康昭县主一根手指,散人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别说杀人放火卖全族,只怕举旗造反都不带犹豫的!既然这位崇信伯对弟弟妹妹的重视能跟散人比,这么着,他跟孟氏其他三房是不死不休了?”
容睡鹤微笑:“就算他不想不死不休也不行。我之所以能让他取代之前那位左威卫将军,是因为暗中说服了舒昭仪。舒昭仪怀疑舒贵妃重伤……噢,前任左威卫将军之所以会倒霉,主要是贵妃在春波湖上为陛下翩翩起舞时,忽然被大风吹落甲板,摔的不轻,据说以后别说跳舞,能自己起身走动就是太医医术高明了!”
“而贵妃出事前,皇后与康昭又恰好被贵妃的宫女害的坠了湖……这么着,我就跟昭仪说,贵妃出事,不是孟氏咒的,就是孟氏害的。昭仪跟贵妃姐妹情深,知道贵妃的伤势之后,本就怒不可遏,且她们姐妹对于孟氏之女占了皇后之位事情一直就很不满意,这下子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抱着挑拨孟氏的想法,跟陛下撒娇撒痴,愣着磨着陛下松了口,将春波湖水师交给毫无经验的崇信伯主持!”
“既然舒昭仪是抱着看孟氏内斗的想法才推荐崇信伯出任左威卫将军的,那么接下来崇信伯若是敢跟孟氏其他三房靠近,不必二弟你出手,昭仪也容他不得了?”公孙夙挑了挑眉,真心实意的赞叹道,“二弟真是聪慧!去长安不过大半年,竟然就有了这样的成就!”
他沉吟道,“既然有了崇信伯这个暗子,那么将收编海匪的事情闹到朝堂之上,确实不怕咱们吃亏了!”
但还是有点担心,“就算孟氏不知道崇信伯是你推荐才坐上左威卫将军之位的,但孟氏其他三房既然算计了他的胞妹,又知道他素来重视弟妹,只怕会为了以防万一,不肯让他出面办这事儿?”
容睡鹤笑着说道:“大哥,说来说去,此事自然也得劳烦昭仪出马了!”
公孙夙道:“你确定昭仪会再次听进你的建议?”
这不是怀疑容睡鹤,而是因为兹事体大,必须确认,才能商讨下一步。
“昭仪当初之所以会听我的提议,推荐崇信伯为左威卫将军,主要是因为贵妃出事前,明言属意过继我为嗣子,正位东宫。”容睡鹤慢条斯理道,“是以,昭仪完全没有怀疑我对她们姐妹的心意!”
“正位东宫?!”公孙夙闻言,眼角肌肉一抽,深吸了口气稳定情绪,才小声问,“那么贵妃受伤之后,这事儿……?”
容睡鹤摇头道:“贵妃受伤之后,陛下跟昭仪就都围着贵妃转,那当然是没空提这个了。不过大哥你听我说,这事儿也未必全是好事。”
他眼中泛起冷色,“高密王跟孟氏斗了这么多年,今年年初时候,孟氏甚至将个才十六岁的嫡女嫁进宫中守活寡,图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为了那个位子?!”
“这会儿我归回王府,得封郡王而已,回来的路上,就碰见海匪了!”
“谁知道是不是跟舒贵妃流露出来的想认我做嗣子的想法有关系?!”
“大哥你说,我要是现在就做太子会怎么样?说是太子离天子就一步之遥,问题是当今这位天子只是年纪大了,他还没驾崩、而且近期也看不出来会驾崩!”
年轻的郡王冷笑出声,“所以若果我现在入住东宫,等待我的,必然是集高密王与孟氏之力的疯狂攻讦!就咱们这会儿的根基,我说句实话,是很难熬到陛下驾崩的!”
“甚至在陛下驾崩之后,他们还可以依仗武力,给我扣个‘谋害嗣父’之类大逆不道的罪名,强行篡位!”
他吐了口气,慎重道,“所以以此法登基,看似捷径,实际上却是最艰险不过,不可取也!”
“……”公孙夙皱眉良久,叹了口气,“你说的是!是我太急功近利了,听到舒氏姐妹可以给予你储君之位,顿时就动了心!”
他没像盛惟乔那样惊问为什么高密王这边也会反对容睡鹤做储君,毕竟公孙夙自己,当初何尝不是面临过亲爹一死就被叔父步步紧逼的局面?
他那些叔父,可都是看着他长大,之前公孙老海主在时,哪个不是对他疼爱有加,倾力扶持?
结果老海主尸骨未寒,一个个翻脸比翻书还快!
而容睡鹤自幼流落玳瑁岛,跟父兄之间缺乏长久相处的感情是一个,关键是高密王能与人丁兴旺的孟氏打平手,靠的可不只是高密王那点儿人手,也是有一大批人拥护他的。
然后这些人跟容睡鹤完全不熟,如果是高密王或者高密王世子坐上那个位子,他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自然少不了好处。
可是若上台的是容睡鹤……说句不好听的话,容睡鹤认识他们么?
凭什么给他们特别待遇啊?
所以一旦容睡鹤通过舒氏姐妹走捷径,那些人不管是出于阻止容睡鹤登基的考虑,还是出于取代玳瑁岛的考虑,总之首先就会对付玳瑁岛!
公孙夙想到这里就是一身冷汗:万幸容睡鹤思虑周全,没有被眼前的利益所蒙蔽,不然他要是朝给舒氏姐妹做嗣子去努力的话,只怕还没成功,玳瑁岛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定了定神,他才继续问,“就算有崇信伯的里应外合,但即使集齐海上之力,又拿下春波湖水师,暂时控制长安篡位,倒是可行。然而只要北方的北疆军挥师南下……我估计是抵挡不住的。”
公孙夙苦笑了下,“毕竟,虽然一代人过去了,但无可否认,国朝如今最强大的军队,还是周大将军当年一手打造的那支转战南北的雄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