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容睡鹤怎么给盛惟乔长记性,此刻距离客栈不算太远的寨子里,孟家乾从昏迷中幽幽醒转。
左右如释重负,正要上前嘘寒问暖,孟家乾却已哑着嗓子问:“现在情况如何了?”
“将军,咱们那晚之后再没跟人碰上,所以还是老样子。”手下担心他刚刚稳住伤势,重提损失的惨重,别又把他气出个好歹,字斟句酌的说道,“您现在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
孟家乾沉默了一会没作声,他这会有哪里不适?
他这会简直没有一个地方舒适!
出人意料的敌袭,难以置信的惨败,渺茫的前途,可以预见的长辈们的震怒,以及比震怒更让他恐惧的失望……年轻的孟家乾只觉得过去这短短一段时间,简直就是噩梦!
而容睡鹤,毫无疑问是他噩梦的来源。
“……现在不是管我的时候。”自幼生长军中养就的坚毅性情终究压倒了胸中翻涌的戾气与沮丧,孟家乾深吸了口气,虚弱的说道,“把还能出战的人都聚集起来,用剩下的马,突袭吉山!”
左右怔道:“将军,咱们的马已经不多了,辎重也……”
“正因为辎重都没了,接下来密贞必然会从这里入手拿捏咱们,所以眼下只能打吉山盗的主意。”孟家乾咳嗽了几声,低声说道,“吉山盗为了配合密贞偷袭咱们,一直没有曝露出他们早已归顺密贞的事情,如此他们的家底必定还在吉山的主寨里!这次倾巢下山设伏,也不可能携带太多辎重。而咱们丢失的战马跟辎重都落入他们之手,算算时间,这会儿他们应该还没返回主寨……这正是咱们讨回点利息的机会!”
“可是咱们现在战马太少了,就算偷袭吉山盗主寨成功,只怕也带不走太多辎重。”左右迟疑,“而且吉山盗纵横西疆已久,西疆军也不是没考虑过剿灭,都因其主寨易守难攻,又修建坚固,不得不听之任之!若在平地两军交战,咱们是怎么都不怕的。可是这山地攻坚……”
他们是精骑,擅长的就是战场正面交锋,至于攻城拔寨,却要大打折扣了。
而且之前为了赶时间,也没带什么攻城器械,如果吉山盗的主寨修筑的规模大一点的话,就算杀的人家闭门不出,也是无济于事。
孟家乾才醒,精力未复,说了两句话,就疲倦的合上了眼,闻言淡淡道:“山地攻坚艰难也要打!不然爹爹跟祖父会如何看待咱们?!”
“……”左右沉默了一会,会过意来,低声道,“属下明白了!”
现在跟容睡鹤的争斗已经不可避免的落入下风,单靠孟家乾自己,是怎么都回天无力了。唯一的指望,就是长安跟北疆能够给予更多的支持。
问题是,孟氏虽然势大,子弟却也众多,长辈们精力有限,不可能兼顾到所有的后嗣。
孟家乾作为孟伯勤的嫡子,还是最受宠的嫡五子,所得到的的栽培跟资源,已经不少了。单是出北疆时的三千精骑,羡煞他多少兄弟?就是孟伯勤的嫡长子,内定的孟氏大房未来继承人,何尝不是心存嫉妒?
结果呢?
出师未捷身险死,简直就是千里迢迢赶来西疆给容睡鹤做垫脚石的!
这情况,不要说长安那边没怎么相处过的祖辈,必然认为他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废物,就是一向疼爱偏袒他的亲爹孟伯勤,知道消息后也肯定会大失所望!
如此他们又怎么可能再给孟家乾追加支持?
不让他滚回长安做个混吃等死的闲人就不错了!
因此孟家乾不想就此一蹶不振、前途渺茫的话,必须抓紧时间做出点成绩,以挽回在孟氏一干长辈心目中的印象。
……左右服侍孟家乾一回,见他再次昏睡过去,留了个亲卫在榻前照拂,出门去找其余的同伴商议。
有反应慢的就说:“将军莫不是糊涂了?咱们刚刚新败过,手里还没合用的器械,去打吉山盗的主寨,即使成功,吉山盗的主力同密贞回援,咱们少不得要被瓮中捉鳖;倘若失败的话,剩下的这点儿人马就是直接送进去了。这可是不堪设想,甚至连将军自己能不能平安离开西疆都是个问题了!”
“将军只是要做出点成绩给长安,或者说给天下人看看,好叫人知道咱们将军并非无能之辈。”这话才出口就被好几个人白了一眼,嘿然道,“这会儿只吩咐去打吉山盗……吉山盗在西疆是盘踞一时,然而且不说西疆之外的人,尤其是长安那边,压根就没听说过他们,就是西疆本地,难为个个都认识他们不成?!”
见那人张着嘴,似乎还没完全醒悟过来,就叹气,“只要有首级送上去,证明我等并非大败亏输,也是找了场子有战功的,这不只是为咱们考虑,也是为孟氏遮脸,长安跟北疆的诸位大人们,还能不帮忙说话?虽然说吉山盗不好打,西疆散布各地的荒僻村落……难道咱们还奈何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