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高密王起兵作乱后的当晚,孟归羽跟孟归瀚分析局势的时候,就担心过还在广陵王府内的胞妹孟归欢,但当时兄弟俩提心吊胆之余,未尝不抱有希望的。
甚至是相当的希望。
一来孟归欢只是一介女流,而高密王逼宫的突兀,长安城里的孟氏一派压根就没反应过来,就算高密王要算账,债主多了去了,短时间里也根本轮不到孟归欢,何况高密王只要脑子没坏掉,就该知道当务之急,乃是控制住局面,而不是发泄委屈。
二来就是孟归羽想方设法逼着公孙夙等人投靠自己的缘故了:只要他大权在握,即使孟归欢身处险境,总也会因为他这兄长的权势地位,得到特别对待,哪怕是做人质,总归好过被漫不经心的一刀了结。
孟归羽自以为动作已经够快,尤其舒昭仪给的机会也干脆,怎么都能保下孟归欢的性命的。
只是他没料到,孟归欢没有死在高密王手里,也没有出于不拖累兄长的考虑自.尽,却出人意料的被她年长的丈夫亲手扼杀,香消玉殒。
实际上别说在妹妹去后两日才接到消息的孟归羽兄弟了,就是第一时间接到禀告的高密王,都因为觉得不可思议,有片刻的恍惚:“广陵……自刎了?”
底下人垂着手,正要回答,就见高密王扶着书案,缓缓起身。
他起来的动作很是缓慢,不是年事已高的那种蹒跚,也不是大受打击之后的虚弱,而是充满了迟疑与悲伤。
“……孤自己去看看吧。”高密王低头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公文,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幽幽的说道,“先帝驾崩之前,反复叮嘱孤好好保护他,孤……孤一直都以为,孤是做到了的。”
从他做皇子的时候就伴随左右的内侍理解他的心情,出门去说了一声,片刻后就安排了马车与侍卫,前呼后拥的送了高密王到广陵王府。
其实这个时候广陵王府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因为广陵王先杀了包括孟归欢在内的一干后院,跟着骗世子容清安在内的诸多子女都服下了毒物,尔后将偌大府邸全部浇上火油,点燃之后,举剑自刎。
自刎用的宝剑材质很不错,从废墟中被翻出来的时候还保持着大部分的轮廓。
侍卫双手捧与高密王,高密王看着剑,久久才道:“这是广陵束发那年,孤得了空,亲自教导他剑技时,从先帝生前所遗兵刃里挑出来送给他的。他用此剑自刎,是要跟世人说明,孤对不起他么?”
旁边内侍本来在远处听了个消息转回来想跟他禀告的,这时候却有点迟疑了。
高密王注意到,皱眉问:“何事?”
“……王爷,广陵王府还有幸存之人,即世子妇赵桃姌及膝下一双子女。”内侍小心翼翼的说道,“幸存的缘故是广陵王召开家宴时,归德县主偶感不适,世子妇与世孙不放心,所以与广陵王告罪,专门留在了归德县主的屋子里照顾。广陵王可能是怕惹人怀疑,所以没有强行要求他们母子必须出席。”
“只是归德县主的屋子过于偏僻,世子妇很晚才发现火灾,匆匆带着县主跟世孙逃出火场,什么都没带出来。”
“还是赵家接到消息,派了马车过来接了他们去赵府暂住……您看这?”
高密王没什么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广陵王都用孤送给他的剑自刎了,设若孤连他唯一活下来的儿妇跟孙儿孙女都不照顾好,将来还有什么面目,下去见先帝?”
他淡淡吩咐,“检点一下广陵王府残存的产业,编造成册之后,立刻送往赵府给广陵王世子妇过目……再让孤的儿妇择空前往安抚一二。”
内侍松了口气,虽然广陵王这些年来无论在朝还是在野都默默无闻,然而毕竟是先帝在时最宠爱的皇子。
年长点的臣子都知道,坊间也有传闻,就是如果不是先帝实在弄不过桓观澜,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绝对不是宣景帝,也不是高密王,而是先帝的幼子广陵王。
甚至倘若先帝能够多活几年,熬到广陵王十来岁能承事了,那么那些至今都令各方心怀忌惮的遗泽,也不会轮到高密王。
而高密王接受这些遗泽时,是反复保证,会好好照顾广陵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