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伏真带着女奴回到自己的地方,命人带她去梳洗,自己则与左右入帐议事。
左右就说这突如其来的女奴可疑:“就算她的说辞合情合理,然而偏生就那么巧,恰好俟力发从可汗帐子里出来,就来告密,未必不是可汗的阴谋!”
俟力发是那伏真如今任着的官职,类似于大穆的王公重臣。
“可汗已经不行了,估计咽气也就在今明两日。”那伏真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你们速速派人去找陌古略,打听那女奴的来历与底细。”
他沉吟道,“虽然这女奴可疑,然而倘若是真的,兴许就有破除可汗此番摆我这道的机会!”
提到登辰利予此番传位那伏真的事情,左右对望了眼,就有人出来说:“俟力发,咱们是否可以弄些证据,说那密贞郡王才是谋害可汗的主谋,孟氏其实是个幌子?如此咱们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攻打西疆了。而且……”
他犹豫了下,看了眼四周,见大抵都是从西疆被放回来的,这才小声道,“俟力发之前流落大穆的西疆,在密贞郡王的地盘上小住过几日,当时密贞郡王曾有襄助俟力发对付可汗的许诺。这件事情若是运转一下,是否可以说成密贞郡王谋害可汗的证据?”
“你傻了么?”只是这话才出口,就被同伴提醒,“且不说咱们之前在西疆的经历,从来没有宣扬过。这会儿说出来,何等折损俟力发的威严!就说可汗此番才亲自给俟力发澄清了弑君的罪名,难道你想再搂回来?”
这人转向那伏真,说道,“俟力发,以我之见,倒不如将事情闹大!”
“闹大?”那伏真皱眉道,“怎么个闹大法?”
“可汗如今满草原的宣扬,是孟氏的孟伯勤害他,传位给俟力发,就是要俟力发为他报仇雪恨!”手下说道,“可汗的要求,明面上看着,似乎是要铲除孟伯勤一家;暗地里,却是将子嗣托付给密贞郡王,等若是间接给了密贞郡王问鼎大宝的可能!”
“咱们这些年来与大穆的关系,磕磕绊绊的,一直都是赢多输少。”
“所以国中之人,对于大穆,未尝没有轻视!”
“既然如此,咱们的可汗为大穆的骠骑大将军所害,怎么可以只是干掉一个孟伯勤就算?!”
“可汗是君,孟伯勤在大穆再权倾朝野,也只是臣子而已!”
“何况他戍卫北疆,与咱们可汗素昧蒙面,根本没有任何私人恩怨,为什么要对可汗下此毒手,还妄图嫁祸俟力发?”
“显然就是受了朝廷之命!”
“那么咱们要为可汗报仇,合该讨伐整个大穆!”
“密贞郡王乃是大穆皇室子弟,虽然也不足以祭奠咱们可汗的在天之灵,然而总也能稍微告慰了!”
“还可以这样!”被他启发,又有人眼睛一亮,出列说道,“密贞郡王希望俟力发登基之后,进攻北疆。孟伯勤,又何尝不希望咱们选择西疆作为目标?将这个消息传达给孟伯勤,让他也出一份力!”
“不只是孟伯勤!”众人七嘴八舌,群策群力,“密贞与其父高密王不和,父子之间犹如仇雠。据说前些日子,高密王忽然起兵夺宫,虽然功亏一篑,未能攻下上林苑,然而也占了长安,又声称宣景已故,野心彰显无遗!而密贞年轻有为,是他劲敌,有对密贞落井下石的机会,高密王定然也不会放过!”
那伏真听着手底下人的分析,不时提出几个问题,又做出一些决断,半晌后,整个计划总算出了点眉目,这时候他却注意到一名心腹始终默不作声,心中奇怪,便点名问道:“骨爱鹿,你为何一言不发?是不舒服,还是觉得方才的讨论不妥当?”闻言帐子里的人都朝骨爱鹿看去,这骨爱鹿是大族尔绵氏的子弟,在茹茹中任着吐豆发的差事,吐豆发类似于中土的都督之职,手掌兵权,是那伏真的左膀右臂之一。
前番那伏真不顾心腹劝阻,执意要往西疆报复盛世雄,带走了图律提等得力干将,却专门留了他下来,辅佐自己的儿子,可见对骨爱鹿的信任。
“俟力发,我的身体好的很。”这会儿被那伏真问到,骨爱鹿沉吟了下,才低声说道,“我之所以一直没开口,是因为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在现在提起来?”
那伏真温言说道:“这里都是自己人,你但说无妨!”
“俟力发,虽然我们都很信任图律提,而且当初陪您归来的人也说过,就是图律提一早做好了与您永别的打算。”骨爱鹿才开口,那伏真脸色已是微变,“然而图律提毕竟是俟吕邻氏的俟斤,他的妻子儿女,只怕不会轻易放弃他?”
“前段时间,北疆那边送过来的消息里,就有孟伯勤的儿子孟家乾,返回北疆之后,没有因为出卖孟氏受到明确的惩罚,倒因为杀了副将孟成,受到孟成家眷的百般滋扰。一度聚集到骠骑大将军府前哭丧,要孟伯勤给个交代!”
“后来孟伯勤同咱们联系的时候,因为咱们要求他派遣亲子作为使者,不惜设计将庶次子赶出家门时,对外的理由就是孟成与孟家乾的妻子私通!”
“这件事情是真是假不好说,然而孟伯勤在大穆的身份,本来就算事情是真的,也不该让它流传出来的。”
“可见孟成之死,以及孟成家眷的追究,对他造成的压力!”
“当然我不是说图律提的家人一定会不懂事,可是……俟力发当初携三千精骑前往西疆,回来的仅仅只有数十骑!”
“若果这些人的家眷中有部分闹腾起来……”
“咱们攻打西疆的时候,恐怕就很被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