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被孟伯勤叛逃茹茹前还烧了一把火,这会儿最要命的不是大家都吃不上饭,而是大家都知道自己即将吃不上饭。
数十万兵马的惶恐,本来就很危险了。
这种情况下茹茹协同孟伯勤来攻,不啻是雪上加霜!
尽管出于对孟伯勤这个前任北疆统帅的仇恨,绝大部分北疆军都没有不战自逃的意思,反而群情激奋的要同孟伯勤做过一场。然而辎重与器械的缺乏,再加上孟伯勤本人对于北疆的了解,以及对于关键位置上的旧部的劝降,还是使得整个战局一败涂地,几乎是一溃千里!
“北疆这次是保不住了!”赵适双目赤红,召集众将于中军帐中讨论前路,“辎重器械都来不及调集,何况孟伯勤在北疆经营多年,这会儿也根本无暇辨认他的心腹跟内奸!继续死守,不过是平白耗费儿郎们的性命……你们说,接下来要如何?”
有将领在面前的舆图上比划了下,皱眉:“莫若死守夏州城?”
“不妥,夏州虽然自古以来就是关卡要地,然而近些年来,由于冀州挡在前面的缘故,夏州的备战根本不足,茹茹来势汹汹,夏州城的地形算不上太易守难攻,以咱们目前的准备,要死守此处,只怕是吃不消的。”但立刻有人反对,“还是看看地形更险要的地方好!”“那样的话,就要退到长安附近了!”之前的将领担心的说道,“到时候一旦失手,帝都就要受到侵扰……”
“帝都如今还不够侵扰的吗?”一肚子火的边将里有人冷笑,说道,“禁军都分裂对峙多少日子了,这都不算侵扰,那要什么样才算侵扰?!茹茹进城才算不成?!”
提到长安眼下的局面,帐中之人,包括赵适在内,脸色都难看起来。
本来从当年周大将军的结局之后,北疆这边,普遍就对朝廷怀着怨怼之情,认为一群小人把持朝政,全不管他们这些在边疆舍生忘死的将士。
而孟氏跟高密王瓜分北疆军兵权之后,也没少拿这种情绪做文章,试图将脏水泼给对方。
这情况让北疆军对于朝廷的信任自然不会太高。
这会儿长安同上林苑的对峙,又是典型的不顾大局,北疆军诸将心中的愤懑,可想而知!
“……将军,长安那边不能继续下去了。”短暂的沉默之后,有人缓缓说道,“不然就算咱们能够死守一城,顶多暂时挡住茹茹!毕竟没吃没穿的,叫底下儿郎们怎么跟茹茹拼?茹茹可以劫掠我大穆百姓,咱们总不能叫底下人也这么做吧?”
“数十万大军,还有战马,没有朝廷居中策应,调遣粮草,根本接不上档的!”
“如果长安继续打生打死,那么咱们这些人,末将以为很没有必要在这里商议如何对敌,还是尽早寻个去处是正经,免得徒然成为茹茹夸耀的军功!”
他冷然道,“毕竟咱们手底下这些儿郎,调教出来也实在不容易!要是实实在在的为国捐躯也还罢了,如今朝廷那个样子,总不能叫他们平白去送死,只为了给上头争权夺利争取时间吧?!”
“……这件事情你们放心!”赵适环顾诸将,心情很是复杂,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淡淡说道,“密贞郡王已经赶往长安,打算亲自出手,打破眼下的局面了!”
看着四周松口气的表情,赵适垂眸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悲戚:容睡鹤临行前,他曾委婉请求这个外甥,无论如何,留高密王一条性命,更不要伤害世子容清酌等人。
但容睡鹤只淡淡说道:“舅舅太高估我了,如今情况紧急,能斡旋下来已经是邀天之幸……至于其他事情,只能说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这话听着是事实,显然却是直白的拒绝了:他一点都不打算对高密王府的血亲们手下留情。
他看他们跟其他敌人没有任何两样,不需要怜悯的、不需要忌讳的那种。
虽然说赵家最早是被先帝硬绑上高密王这条船的,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过怨怼,前些日子,高密王还通过密间摆了赵适一道,对于北疆如今的局面,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到底是多年的亲戚,赵适也不是那种六亲不认的性.子,想到妹妹一家人好好儿的落到如今的地步,心中自是难受。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此刻远在长安的高密王,却正冷冷吩咐:“北疆守不住了?赵适真是无用!既然如此……他这个怀化将军还留着做什么?送他下去,另择贤能!”
说到“贤能”二字时,他转头看向旁边的亲家戚见珣。
戚见珣须发皆白,然而双目精光四溢,丝毫不显老态,沉声说道:“愿为王爷、世子效犬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