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睡鹤对于她不想留下肚子里这孩子的决定并不干涉,只道:“若是到了地方堕胎也还罢了,总有人服侍,也不必颠簸。若在路上出了岔子,孤这一行人的军医对于妇婴没什么造诣,却怕表姐届时会伤了元气。”
但阿芮摆了摆手只是坚持。
见状容睡鹤也不再劝,又跟她寒暄了几句,就低声同左右商议起下一步的对策来了。
片刻后,陆续有人过来回禀情况,都是一身的血甚至一身的伤,神情非常的疲惫,显然每个人都不轻松,不过精神却是亢奋的,眉宇之间有着无法掩饰的喜悦。
尤其是那伏真与莫那娄氏的嫡长子被绑着踹进来时,帐子里甚至发出了一阵小小的欢呼。
容睡鹤虽然没跟手下一样欢呼,神情却也颇为欢悦,他没怎么理会这位大王子,核对过身份之后,就笑着说:“之前那伏真进犯西疆,落在孤手里的时候,为了说服孤放他回来草原,曾经许诺要用自己与发妻所出的嫡长子,也就是他无法舍弃的继承人,作为人质,以证明他对孤的忠心。当时孤没要,但还是放了他回来草原,他就没有送嫡长子为质的意思了。”
“不想此刻兜兜转转,他的这个子嗣,还是落在了孤的手里!”
“这就足见郡王还是上天所钟,如那伏真这样有机会为郡王效犬马之劳却不识抬举的人,自有报应。”闻言就有手下奉承道,“而且,此刻非但是这大王子在郡王跟前授首,就是那伏真其他子嗣,如霭履等人,也都在俘虏之列!可见逆天而行之人,都是要遭数倍的报应!”
大王子性情桀骜,闻言顿时破口大骂。
他显然没怎么继承他爹那伏真对于大穆文化的爱好,大穆官话虽然听得懂,会说的却不多,结结巴巴的骂了几句之后,也就换成了茹茹语,这下子顿时就流利了,一长串的音节都不带重复的。
容睡鹤这班人里,除了他自己自学了一番茹茹的语言外,其他人都是出发前的临时突击,勉强听几句常用语跟方位词,为的是浑水摸鱼的时候,不至于那么容易露陷。茹茹语最好的一个,就是之前最早杀进王帐的人了。
不过容睡鹤等人也不在乎大王子具体骂了什么,知道说的不是好话就成。当下不必容睡鹤暗示,就有人走过去,一脚踹在他脸上,狞笑着道:“你再啰嗦一个字眼,信不信老子这就阉了你,然后带回烟波渡畔,将你扒的赤条条的,叫你爹跟你爹的手下,都知道你成了太监?!”
这一手当初就将那伏真镇住了,对付大王子同样效果明显。
大王子一开始没听懂,还一脸不怕死的继续大骂,待明白他的意思后,顿时闭嘴,尽管脸色涨的通红,却无论如何也不敢作声了!
“郡王,那个叫霭履的王子,就是俟吕邻部妃子所出的子嗣吧。”这时候外头走进来一人,跟容睡鹤禀告,“说有事儿想要问个明白……噢,方才咱们差点没找到大王子,就是他指点的位置,那会儿搜寻的兄弟们里,有答应会因此给他记上一功的。”
容睡鹤这会儿心情正好,而且此番突袭顺利,暂时也不忙,就说:“既然有兄弟答应了,那就带上来,孤也想知道他这会儿有什么事情要孤给他解惑?”
片刻后霭履被带进来,被按着行礼完,正要开口,抬头看见阿芮,脸色顿变,也不问了,颓然说道:“我明白了!”
容睡鹤见状,就笑:“王子,原来你打算问孤的,是谁是孤的内应吗?”
“没错。”霭履一脸灰败之色,无精打采的说道,“我本来怀疑是莫那娄氏所为,然而总觉得奇怪,因为莫那娄氏手里有着父汗给她的王帐侍卫,根本不怕我们几个的外家。但我知道我跟我几个兄弟的外家,是没有串通大穆的,你们突然出现在这里,也只能怀疑莫那娄氏的……却没想到,会是阿芮这贱婢!”
阿芮由于穆人的缘故,在茹茹中间的地位向来就不高,做了那伏真的妃子后,大小俟吕邻氏一来嫉妒她年轻美貌,二来嫉妒她得宠,对她动辄打骂,霭履作为小俟吕邻氏的儿子,轻慢这庶母早就成了习惯。
这会儿顺口说出“贱婢”二字,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已见原本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的阿芮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跟着回头对方才给她递短刀的人说:“去,把他舌头割了!”
闻言那人看了眼容睡鹤,见容睡鹤笑着点头,二话不说走上去,按住霭履,不顾他挣扎求饶,手起刀落,干脆利索的将他一截舌头割去,又从腰间取出伤药给他敷上。
这番变故容睡鹤等人只稍微看了一眼就不关心了,容睡鹤倒是又跟阿芮说起话来:“看来表姐这两年过的比我想的还要辛苦,这霭履当着咱们的面,居然也敢这样怠慢您!”
阿芮倒是不意外:“习惯成自然……再说这人因为有小俟吕邻氏那个心机深沉的亲娘,打小许多事情都给他安排的妥妥当当,自己就不怎么要动脑筋,难免粗心大意。”
瞥了眼脸色煞白却还怨毒的盯着自己的霭履,阿芮朝他再次露了个温柔甜蜜的笑,轻抬素手,微微托腮,目光上上下下的在他身上打了个转。
霭履吃不准她这会儿在想什么,只觉得这庶母的眼神看似脉脉,落在自己身上,却仿佛刀子似的来来回回刮,说不出来的难受。不禁打个寒战,下意识的别开了头。
阿芮见状,嘴角笑意更盛,微微偏了头,正要说什么,却又有人进来禀告,说是胏渥部的人想见容睡鹤。
她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的睨了眼容睡鹤,吃吃笑道:“你的好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