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得更欢乐了:“傻啊你,当然是留给娘子们画上自己的脸啊!”
穿越者箴言:钱不是万能的,穿越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金秋十月,东京城人满为患,车马接踵,我深深吐出一口气,一个月了,不,两年了,我终于自由自在地站在这里,而不是在宫里在病床上。这些日子,高淳并无任何音讯传来,也许他已经和章二娘子结为秦晋之好,也许已经到了秦州。段明霞的情报系统似乎也故意过滤了所有关于高淳的信息。不要紧,换我守护你吧。
我吃第二碗馄饨的时候,重阳苦苦拽着我的胳膊:“二郎!你这一路已经吃了肉糜饼、菠菜果子、镜面糕、寄炉面,委实不能再吃了!!”
我摸摸肚子,是有些鼓,便将馄饨推给他:“你吃了罢。”
重阳看看自己一样鼓囊囊的肚子,为难了一会:“二郎,还是你吃吧,小的不拦着了。”
我笑着拿回了碗,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前世,二哥什么都会做,馄饨、饺子、包子,还有许许多多我叫不出名字的点心。其实州桥夜市上都有的。那时候我问他,他总说自己见多识广,到的地方多,吃过的就能做得出来。刚搬去外院同他住的时候,缠着要他带我去夜市吃小食,很惊讶于这些东西的来历。高淳把出处细细讲解,酒店、食店、面食店、荤素从食店,各家经营都不同。
原来他穿到现代,还记得我爱吃什么。
我也记得他爱吃什么,他不吃菠菜,爱吃芥辣,不吃鸭肉,爱吃海鲜。尤其是螃蟹。忽然想起来他曾经对我说过古代一个宰相很爱吃螃蟹,导致整个京城螃蟹价格飞涨,涨到要一只螃蟹一两银子一只螃蟹。我不信,一两银子七百人民币,哪里贵到这个程度。
原来他那时说的就是蔡靖蔡相啊。郭煦当时听说了还肉疼呢,还知道吩咐御厨无需备螃蟹。我却从来没有想到过。
眼睛里又开始火辣辣的。
忽然,桌边竖起一条腿:“这位小郎,难道是付不起这碗馄饨钱?看看,长得如斯模样,眼泪汪汪的,倒楚楚可怜似个小娘子一般,不如跟了哥哥去,哥哥保管你一辈子要吃多少馄饨都行?”
我把最后一只馄饨塞进嘴里,细细咀嚼。
重阳挡在我面前:“放肆!我家郎君不欲和你计较,速速退避!”
一条胳膊撑在桌上,满是绣纹。
难道还真有九纹龙?我倒不信了。抬眼一看,一个汉子生得粗壮,头系花哨的仙桃巾,身穿秋香色暗花锦袍,腰间丁零当啷荷包扇包挂了好几个,一把朴刀斜斜地不伦不类地插在腰带上。整个薛蟠似的人物。正盯着我一脸淫——笑。
我摸摸脸上的那条伤疤,这些日子看来是淡了许多。
“小郎莫忧,这伤疤,哥哥心里爱得很。”那大汉不理会重阳却伸手来摸我的脸。
重阳一抬手,旁边窜出四个小厮打扮的人来和他打作一团。
我一侧脸,扳住那大汉的小手指,忽辣辣反手一折。这等泼皮,也敢欺我。真当高淳这十年白养我了吗。我在高淳、国公夫人面前是个软包子,可在这东京城,秦二郎也是响当当的泼皮中的祖宗无赖中的祖师,勾栏瓦舍哪家没有给我送过份子钱!爷爷我十二岁横行东京城的时候,你这样的敢在我跟前露个脸试试?
啪的一声。那大汉静默了片刻才哇哇叫起来:“娘啊,我的手我的手——”
我冷笑一声:“喊娘没用,喊爷爷也未必有用!”顺手抄上去,揪住他的衣领,靠上去一个背摔,将他摔在地上,顺手抽出他腰间朴刀,横在他胸上,大喝一声:“还不住手!”
其实不用我喊,重阳的身手对付这帮狗娘养的还是足够的,被打得鼻青眼肿的反正不是我的人。
那几个小厮一见,吓得魂飞魄散,爬了过来喊:“兀那小官人,你长长眼睛!我家郎君是要做国舅爷的人物!你要是敢——”
我一听倒来了兴趣:“哦,你姓蔡?”我只知道蔡相三个儿子都在朝为官,还不知道有这么个泼皮无赖儿子呢。
“不不不——我——我姓林,不不,我姓钱——”那汉子大惊失色,出言都结巴起来。
我呵呵笑:“在这东京城,谁不知道蔡家娘子才是太后亲选的圣人,还有哪家不长眼的,不姓蔡,也敢自称国舅爷?还有你这般的蠢货,连自己姓氏都说不清楚,还有脸和今上结亲戚!瞎了你的狗眼来招惹爷爷我!”
旁边一个皂衣小厮喊道:“我家郎君的亲妹子,服侍太后多年,已经赐了美人,认了礼部钱大人为义父!我家郎君——————”那声音低了下去:“可不也算国舅爷?”
我心中一动。
“你家妹子是林小满?”重阳回过味来,大声喝问。
我脚下的大汉大汗淋漓嚷嚷:“是——不是——现在——是钱满娘——!”
我脚下又加了三分力,他鬼叫起来:“爷爷!好爷爷!是俺瞎了狗眼认不得您这样的人物!啊呀——疼死俺了!好爷爷你松上一松,且待俺喘上气一口——。”
他鬓边的菊花早散了一地的花瓣。我暗叹口气,抬起脚,踹在他腰间没好气地骂:“滚回你家田里去,好生做个有前途的农夫。偏要来这花花世界寻死。得亏遇见的是我,不然九条命也不够你丢的。滚!”
满娘的哥哥,我以前听说过,家中原有几亩良田,发水灾淹了,父母带着他和满娘来东京城里,为着这儿子,将满娘卖给人牙子。通常东京城里使唤的人,都是生约,十年一签,主家不可肆意打杀,十分有人权。但满娘父母为了卖多一贯钱,应是签了死约。到我身边几年,做了大丫鬟,她还把自己每个月的两百文工资匀出一半来托那人牙子带给父母大兄,是个念旧情的孝顺姑娘。是高淳管了我以后,身边人一应不许和外头的家人亲戚联系了。眼下恐怕是又照应到了家人,只不想这做哥哥的这般不争气,竟打起了国舅旗号在这东京里招摇起来,生怕死得慢啊。
要说满娘想要害我,我是不信的。我身边这些人虽然都是神神鬼鬼派来卧底的,大多还是为了郭煦,我不过是他们的跳板而已。这些年相处下来,我心里也有数。即便是忠心跟着我的,主子没了,难道还不懂得识相保命不成?我不怨任何人。
带着重阳,悠哉地回了礼宾院。段明霞正急得似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明日见驾?”我倒没想到这么快。
郡主想了想:“会不会是你让我换的几份礼物起了作用?”
我坐在玫瑰椅上,缩起腿抱起膝。高淳不在就这个好,老子最大,想怎么坐就怎么坐。
“应该是——明儿我随你进宫就是。”我吧嗒吧嗒自己的水汪汪桃花眼。
重阳立刻叫了起来:“二郎——使不得啊!”
我翻个白眼给他:“怎么?赵安还想杀我不成?还是赵安他妈要杀我?”再说,我非进宫不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还没天真到靠一两万贯钱和几十个契丹大力士就能左右朝堂改变皇帝和太后的想法。
我也想见见赵安。不知道那夜之后,他怎么样了。前几天一个好好的男同志,被老妈逼着要娶老婆,然后眼下又一个好好的男同志,也要被老妈逼着娶老婆。这天下的老妈,为啥偏和我们gay过不去呢?这时代的同志们,为啥又要被一个孝字压得动不了呢?
我也没辙。心里暗戳戳地忽然脑洞了一下:高淳如果和赵安结婚,其实天下不就大定了嘛,两个妈,唉,还是得你死我活啊。
得亏我两世都没爹,这世的便宜爹也跟没有一样。娘也都死得早,不然也可能扯着我的耳朵或者打我个半死。
段明霞十分高兴,一路上,我在她心目中形象日益高大,目前已经成为仅次于高淳的英明神武男性。好吧,明天你将看到一个蠢蛋。
***
皇城还是那个样子,似乎无论进出多少人,换多少个皇帝,还是那样肃穆沉重或者是无动于衷。
我穿着大理国内侍的服装,在长春殿外接受禁军的检查。段明霞今天进宫,带了两个侍女两个内侍。我将重阳留在驿馆,吩咐如果段明霞派人回来说我有危险,赶紧去找我继母,我那哥哥我是指望不上,爹也不太靠谱,还不如我继母,虽然抽得我多,但对我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长春殿上御座高升,殿内已经坐了不少人。御座后面垂着珠帘。我也是服了赵安他妈。虽说前宋好几位太后垂帘听政,但那是因为皇帝年幼之故。如今赵安算来已经十九岁了,做妈的还不肯放权,也是个权力*狂人。
我们四个跟在段明霞身后,行了跪拜大礼。赵安点头,旁边内侍喊:“起——”
自有女史引郡主入座。我们四个依次在她身后排开。我用眼角余光,小心翼翼地瞥了瞥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