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静谧,新月如钩。苏皎皎低头站在杏花树下,苏岸严厉地盯着她。
杏花雪白的颜色在苏皎皎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最终撑不住了,讷讷地唤:“哥……”
苏岸道:“知错了吗!”
苏皎皎手指碾着衣襟,倔强地不吭气。
苏岸训她:“他再该千刀万剐,自有我去收拾!断人子孙根,谁叫你小小年纪这般心狠手辣的!”
大概是“心狠手辣”四个字刺伤了苏皎皎,她猛地抬头顶嘴道:“我心狠手辣!他们抢人做妾,糟蹋了还不算,给人灌绝嗣药活活折磨死!难道别人就是活该给他糟蹋折磨死!”
“那他们受报应的时候,你也受报应?”
“我替天行道!”
苏岸陡然有股无名火:“不知错!那便在这儿想,想不明白别来见我!”
他转身往房里走,苏皎皎急了,追了几步带着哭音软糯地哀求:“哥……”
苏岸顿住,半晌,回头。苏皎皎跑过去抓住他的衣襟,抬头满脸是泪,苏岸叹了口气,伸手抚着苏皎皎的头缓声道:“好了。”
苏皎皎扑在他的怀里抱住他无声饮泣。
一时天地静悄,内心纷扰喧嚣渐平渐消。
乃至苏岸突然间,有种很奇怪微妙的充盈与满足,仲春的夜,微凉,微醺,杏花淡淡的清芳在半明半暗的月色里,缓缓地酝酿散淡着种不知名的情绪。
当年的小女孩儿长大了,这么多年的形影相依不离不弃,其中的亲昵牵绊,已深已久。
她闯了祸,他收场。
原本不就是应该这样么?
苏岸揉着她的头道:“你知道这世道对女孩子甚是严苛的,今日这般胆大妄为,坏了名声,将来可怎么办呢,嗯?”
苏皎皎埋头不说话。
苏岸道:“跟你说把他弄晕就行了,谁叫你这么任性呢!”
苏皎皎道:“哥,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被人逼着去做妾入了洞房,就算全身而退,又能有什么好名声呢?我宁愿鱼死网破,也不做别人眼中的残花败柳。”
她的声音虽湿,稚嫩,但是刚硬清朗。
苏岸一时语迟,莫名心酸。
良久,他深叹了口气:“怪我。惩治个浪荡子,多的是作恶多端的法子,可我的妹妹却选了个最傻的。”
苏皎皎抬头望他,目光清澈而懵懂。
苏岸摇头自嘲一笑,终于,伤了最珍贵的,他才知道小人物的苦楚。
面对欺凌□□,你不含冤顺从,便得玉石俱焚。
本来一堆的训斥就突然消散失语,他突然便觉得怀里的人儿不该责骂,而是该怜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