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对锦衣卫来说,匕首轻巧灵便,出入无痕,最适合暗夜中的刺杀。刀剑这种寻常的武器,于他们倒太过笨重。
就算锦衣卫的标志之一是绣春刀。然而最有经验和最优秀的锦衣卫,却明白唯有匕首才是上上选。
弃匕首而用剑,如同斩去一臂。
果不其然,当接过郑斯瓒抛来的剑时,女子本能地蹙了蹙眉,左右舞了几番,才让那剑顺手些。
“所以,你准备怎么做呢?”郑斯瓒淡淡问到,“就算是用剑,我,或者此刻暗中守护我的十余影卫,在你的剑下也都弱如蝼蚁罢。”
“公子当我只是个普通的刺客。一个贪图郑家钱财,脑袋一时发热的刺客。不再是锦衣卫的瞬间夺性命,而是让你有足够的时间反抗。”女子握紧了手中的剑。
“如果有充分反应的时间,本公子身为郑家嫡子,可召百余家族影卫相护。”郑斯瓒忽地大抵明白女子的打算。
然而愈是明白,他的心就愈是生凉。
只有凉薄。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惧怕或愤怒,只眼见得在各自无错的立场下,他们被导向了最错的结局。
郑斯瓒果断地又多嘴了句:“你有伤在身。而且,估摸这伤势还不轻,断比不得平日。”
“伤势无须在意。我依她的意思,给你配得上你的一死,也请你给我,配得上我的一战。”女子一字一顿。
她旋即取出块黑布,将整个头包裹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一只鼻,和黑衣连成一片。
那一瞬间,她浑身的气势都变了。
冷漠,嗜血,暴戾,一双眼眸流转着修罗般的杀意,仿佛她人还未动,就有黄泉鬼哭相随。
宛如那深埋的饕餮苏醒。一只要全部埋葬在黑夜中,才能唤醒的饕餮,终于张开了血盆大口。
郑斯瓒的脸上忽地充满了肃穆。他扬起手,一竹筒烟火从他指尖窜上空,在秋空下一声轻炸。
半刻钟后,无数道黑影无声无息,如鬼魅般出现在渭水畔。
一道道,一抹抹,如满天的蝗虫闪现,若黑夜当头笼下。
“这是我以嫡子的身份,能召集到的所有家族影卫。”郑斯瓒在重重保护圈中,负手而立,神色有些复杂,“一共三百名。”
三百。三百对一人。
就算对手是锦衣卫,在带伤还弃匕的情况下,这场胜负也有些难以预料。
然而这一切,只换得女子眸底愈发炽盛的战意,那是种近乎嗜血的狂热。
“斩!”
女子握紧手中剑,一声清喝,如离弦之箭迎了上去。
……
一个时辰后,渭水河畔重新恢复了宁静。
乌鸦盘旋,鬼哭阵阵,秋风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近岸的渭河水都被染成了血红,河畔堆叠的三百具尸体,如同个人间坟葬场。
只剩下了两个人。
郑斯瓒依旧负手而立,只是触目满地的尸体时,脸色煞白:“三百对一人,三百全灭。就算是用剑,也不愧是锦衣卫。”
郑斯瓒抬眸看向对面的女子,眉间一划而过的不忍:“然而,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值么?”
那女子虽还在呼气,却完全没了人样。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遍布的伤痕深可见骨,破碎的黑衣缝里露出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