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李景霄尴尬地清咳两声,掩饰地拉了拉衣襟,低喝道:“伏龙先生就不能给本王一点面子?这种事下来说,你何必当着他们面,还嚷嚷!”
男子偷偷瞥了眼众人,南斗六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都有些贼,众将士们不明所以,只是诧异,一向敬若天神的主子怎么有了些躲闪。
“伏龙先生,打住,打住。”掌‘吏’的韦喧凑过去,拼命给柳禛使眼色儿,“英雄难过美人关。都是过来人,懂,都懂。举事在即,你就莫提这茬了。有什么不妥下来再说。”
柳禛看了眼台下三军,终于叹了口气:“宣凤仙随行,这两天盯着王爷好好敷药。罢了,大业要紧,说正事罢。”
李景霄脸上的窘色才缓和些。滞在指尖的棋子砰一声,落在黄杨木棋局上,语调重新变得深幽:“呈上来。”
来字刚落,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就被扔在了将台上,眉眼和王俭有些像,似乎是王家某位子嗣。
掌“礼”的韩从鲤书生秉性,吓得微谂:“这就是王爷几刻前派出小部队打回来的猎物?”
“不错。萧铖明,这便是王俭埋在你路上的伏兵。彼时要了你命,萧家群龙无首,王家就可趁势完全掌控。王俭疑心重,怕你不是真心投诚,所以干脆鸠占鹊巢。像,像他的作风。”李景霄专注地看着棋局,黑白子如世间善恶,在他眸底碰撞,“所以,你萧家要怎么做?”
将台下的萧铖明一袭戎装,上前几步,扑通声跪下,细鳞甲撞得身侧佩剑嗡嗡响:“我兰陵萧氏只有唯一的主子,便是王爷您。属下猜测,王爷是要属下公布此恶事,顺势叛出王家,重新回到王爷帐下?”
“萧铖明,若这盘棋这么简单,本王就不会下这么久了。”李景霄扯了扯嘴角,重新捏起一枚棋子,幽幽道,“本王已封锁了消息。所以本王要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前往赵王府,不过就不是支援,而是瓮中捉鳖。”
凫水的稻草变成了瓮中捉鳖,最后的希望暗暗伸出了獠牙。
砰一声,那枚棋子落下,微响惊心动魄。
“属下领命!”萧铖明敬佩地抱拳,旋即起身,面对三千萧家军,拔剑大喝,“继续拔营!追随越王!”
战马嘶,旌旗飘,大地都仿佛颤抖,尘土飞扬三军起,萧家遂马不停蹄赶往南郊,“前去支援”处于败势的王俭。
棋局背后的黄雀儿落下一子。
待萧家军撤走,南郊尘土平息,李景霄依旧沉思着棋局,脸色平静无澜:“皇后,你呢?”
王仪以皇后之尊,挂帅印,统领着一方兵力,点点头道:“王俭让本宫镇长安城门。本宫以为,这也是王爷的打算?不过,本宫只会听王爷的命令,早就和王家分道扬镳了。”
李景霄面具后的眉眼微微一弯:“不错,长安城门交给您。按照你我协议,本王之前藏于大明宫的兵力发挥了妙用,让老二老三相互残杀,多谢,多谢。”
王仪眸色一闪,若不是她亲眼所见,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事到如今的所有都在这男子的算计之中,或者说,利用之中。
他甚至还没有出手,就已经捕获了螳螂和蝉。
可怕。
王仪升起一股庆幸,幸好自己尚有三分慧眼,选对了阵营,于是她语调多了分由衷的敬畏:“协议协议,便是互利互惠。只是您答应我找到他的墓,战乱结束后,可别让本宫失望。”
李景霄下意识地看了眼后方,那是暗中相随的天枢台,属于他的夜,他的影卫,还有那个统领枭的薛公。
他古怪地笑笑,目光再次看向王仪间,多了分亲切:“一言为定。”
王仪点点头,也不多言,举起权印,大喝声“拔营”,便率领着自己的兵力往长安城门去。
尘土飞扬,大地颤抖,马蹄声远去,恢复了庄穆。
关门打狗。又落一子。
萧家和皇后兵力都布置好后,李景霄琢磨着棋,棋局上黑白子势均力敌,已经露出了输赢之势,他再次开口:“郭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