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凤鸣山依然是一片苍翠的景色,只是深深浅浅的绿色中被点缀上了几处若红若黄的颜色,倒是别样的美丽景致。
景熠裹着黑色的浴袍靠坐在躺椅上,他看着巨大落地窗外的山色从翠绿变成墨绿,又随着最后一抹晚霞消失变成了深蓝色。整个卧室也沉进了黑暗之中,唯一的光亮是景熠那双深邃如漩涡的眸子里闪动的凛冽寒光。
上午在殡仪馆里发生的事不停在他脑海中上演,拖拽着他整个人沉进了压迫的低气压里。当看到那个木兰花匣子时,短短一秒钟的反应泄露了他潜意识里的真实情感。他感觉到了羞辱、愤怒,甚至还有些说不清的酸楚。他本能的回避了褚恬,还挡开了她的手。
他独坐了大半天,冷静的剖析过后又感觉到愧疚和挫败。他口口声声承诺过褚恬,不介意楚怀瑾和景齐峰的旧事。可临到头,他却没能实践诺言。他没有做到她期望的改变,反而又一次缩进了冰冷的壳子里。这是不是人类自我保护机制在作祟,或者他还是不能完整的体会人性,他还得不出正确的解答。
林国忠、项正飞和Alice围坐在小餐厅的圆桌前默默的吃饭,就在三人吃的味同嚼蜡的时候,景熠突然出现了。
“熠少爷。”林国忠惊喜不已的站了起来,又指着主位示意他坐下吃饭。
景熠清冷的目光扫过三人的脸,没有入座的意思,“褚恬呢?”
“啪——!”Alice重重的放下筷子,不满的情绪写的满脸都是,“走了。”
景熠藏在透明镜片后的深眸一眯,肃杀的眼神直直看了过去。走了是什么意思?这小女人不会又犯老毛病了吧?
项正飞赶紧朝Alice投去了劝诫的眼神,这人好不容易出来了,可别再惹他不高兴了。
“啧。”Alice回敬了个更大的瞪眼,还是压下心中的不耐,照实交代说,“去法国找你妹妹了,说是要劝她回来参加葬礼。”
景熠眉心一动,心头不觉松了松,随即又蹙起了眉,“谁准她去的?”景晗的脾气乖戾的很,褚恬这个时候去不是自找苦吃吗?
“她要去谁拦得住?你不要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Alice见他不仅不感动还反过来质问他们,瞬间火气又上来。
“哼。”景熠面对她火大的样子只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他才走了没几步,林国忠就追上来,“熠少爷,先吃饭吧。”
景熠当然知道他是在担心,不过他现在没心思想吃饭的事,“到书房来。”
林国忠心里又是一喜,这是要跟他谈话的意思了,真是谢天谢地。他快步返回厨房把热在保温箱里汤取出来,端着托盘上楼进了书房。
景熠坐在转椅上,双手交叠着放在下颌处,看到放在眼前的汤碗仍不打算喝。他想了一刻,才收起清冷的态度淡淡的问,“她走之前说了什么?”
林国忠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坚持的又把碗往他面前推了过去。
景熠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妥协的端起碗一饮而尽。
“少夫人很担心你。”林国忠看他乖乖的喝了汤,这才露出了些许笑容,坐到了椅子上。
“景晗怎么说?”景熠没理会他语气里的规劝,又问道。
林国忠无奈的摇头,“晗小姐什么也没说,直接挂了电话。少夫人走之前我也劝过,这个时候去恐怕正好撞在枪口上。但她留了话,说有办法带晗小姐回来,叫我们都不要过问。”
景熠眸色深沉的沉吟了一会儿,才又问道,“那个匣子,是老头子要求的?”
“是。”林国忠点了点头,又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才小心翼翼的说,“小熠,逝者已矣。你要多想想少夫人的好,千万不要因为这些无畏的事伤她的心。”
这次,景熠沉默了更长时间。林国忠说的他何尝不明白,他本来就是想找褚恬好好谈谈的,哪知她动了去找景晗的心思。这样关切的举动让他更是后悔白天的态度。
“叫Wallce上来。”他沉声吩咐道,又抬眸直视着林国忠,周身冰冷之势收敛了起来,“忠叔,下个月的体检别忘了。”
林国忠才准备起身就听见了这么一句,放在扶手上的手條的收紧了。他看着景熠银灰色的眸子里有些微不可见的情绪,心里又疼又喜。
“放心,不会忘的。”他慈爱的笑着,起身拍了一下景熠的胳膊,才出了书房。景熠那个眼神里流露出的关切和不安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的少爷是如此孤单的人,这是怕他也会离开他啊。
项正飞很快进了书房,景熠先问了褚恬的行程,在得到她是坐私人飞机走的答复后,他迅速收起心思切入了重点。
“葬礼的事给你三天时间,明早叫公关部的人把讣告发出去。媒体捡要紧的请,不要开放采访。具体的事按规矩办。”
说着,他顿了一下,眼底的寒光一闪而过,“通知台湾的人,探探他们的意思。”
项正飞在平板电脑上记录着,听到他补充的这句,不觉皱起了眉,“台湾现在就剩下景煦了,有必要吗?”
景熠没有接话,只是不容置疑的看了项正飞一眼,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他当然知道景煦不够分量,但景齐峰去世这么大的事还是该“知会”堂哥才是。
项正飞本打算再问,可见他拿起了手机不再看他了,也就自觉的退出了书房。
景熠看着通讯录里的第一个名字沉吟了片刻,点开短信界面发送了一条信息,“夫人,葬礼定在三日后,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