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胆小的生物都对危险的感知非常敏感,尽管杜君浩的脸上没有半分恼怒,可他周身散发的气息却让路希头皮发麻,他并不想激怒杜君浩,更不想激化矛盾,可他们之间的矛盾从来都不是陆邵,而是他无法纠正的性向,或者说他的性向是一切矛盾的源头,就算没人去激化它它也不可能消失不见,他们终究要拿出一个解决的方法,就算不能圆满的解决,也要达成一个可以让两人继续相处的共识。
路希冗长的沉默已经让等待的杜君浩露出了不耐的神色,就在他准备开口时,路希终于开口了。
“爸,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之前向你保证,我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现在想想确实没有可信性,因为我已经‘麻烦’到了你了,我让你担心,困扰,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好。”路希轻吸了口气,抬眸正视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但必须面对的杜君浩,“爸,对不起,这不是我的本意,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不想你为我劳心伤神,可我毕竟是一个单独的个体,不是你的附属品,我们或许比较默契,但还没有默契到思想同步的程度,我的某些想法,你理解不了,你的某些意愿,我再努力也没法达成,老实说你并不是一个好沟通的人,你在大部分时候都比较主观,习惯先入为主,习惯用固定的角度去看人看事,你不变化角度,所以你不知道,你眼里的陆邵和我眼里的陆邵有什么区别,在我看来他只是我众多同学里的其中一个,他和潘达,摄影师一样,都是我曾经的室友,他们都很友好,没有因为我的耳朵用异样眼光看我,还因为我年纪小,照顾我谦让我,陆邵和他们的区别只是……”
“够了!”杜君浩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满脑子都是儿子的指责,他不是听不了指责的人,在部队里他听过比这更过分的指责,被他折腾狠了当面骂他的兵蛋子兵痞子并不常见但也不罕见,甚至在现如今,对他的行事方式,脾气秉性看不过眼的也大有人在,他不能接受的是,指责他的人是路希,是他一心一意疼着宠着爱护着的儿子,他看着儿子,觉的这个牙尖嘴利的少年有些陌生,“我养了你两年,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原来我在你眼里这么糟。”
哪怕为今天的谈话准备了很久,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可对上杜君浩带着怒意的眼睛,路希还是有些慌乱:“爸,你先别生气,我只是,只是在阐述事实,没有指责你埋怨你的意思,我没觉的你糟糕,真的,你很好,我只是希望你能理解我,我希望你相信我。”
“相信你?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一边说不想让我担心一边把人往住处领,一边反复强调你们是普通同学,一边为他跑前跑后,他受伤了,你要帮他,让我理解,他伤好了,你还要留他,还让我理解,你说我专.制,说我用固定的角度看人看事,那你教教我,我应该从哪个角度看待这些?”杜君浩把那叠刺眼的纸币扔在路希面前,红色的纸张散落一地,映红了杜君浩的眼睛,“你要真不想我担心,就不该把这东西带回来,就该让他有多远滚多远!”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花卷吓的用爪子抱住脑袋,身体瑟瑟发抖,路希也害怕了,杜君浩的恼怒已经超出他预计的范围了,除去害怕之外,他还十分无奈,杜君浩原本只是不太好沟通,但在陆邵的事上他根本就没法沟通,这谈话是没法继续下去了。
“爸,不早了,我们明天再说吧。”路希起身要走,杜君浩需要冷静,他也得重新想想怎么解决这件事,陆邵不是非住在他那不可,但让杜君浩接受他的性向的事已经拖不下去了,如果不把这个问题解决掉,那以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陆邵”出现,他们之间的矛盾也会越来越多,他和杜君浩不可能一直用装聋作哑的方式粉饰太平,这就不是可以装聋作哑解决的事,杜君浩也不是装聋作哑的人,这个男人眼里不揉沙子,他的退让和容忍都是非常有限的。
“站住!”路希的态度让杜君浩怒意更甚,他一把抓住了儿子的胳膊,没有控制好的力度让路希跄踉了一下,腿差点磕在茶几的圆角上。
“爸,你别这样。”路希把他抓着一只胳膊,只能欠着身子才能维持平衡,拉近的距离让他把杜君浩眼里的怒火看的更清楚了一些,他是真害怕了,哪怕杜君浩并没打过他,甚至连呵斥都很少见,可他了解杜君浩的脾气,可以想象这个男人在遭遇忤逆时的态度,这样的了解让他对杜君浩他从来都是敬中有畏。
杜君浩送开手,把茶几上的手机扔给他,说:“让他走,就现在!”
“爸,不早了,有事明天再说吧。”路希拿着他丢过来的手机,白皙的脸浮微微涨红,他在克制,不想让局面变得更加难堪。
“路希!”杜君浩沉声叫儿子的名字,是催促,是威吓,也是逼迫,路希的态度已经让他没有办法冷静的去顾忌路希的心情,儿子生气了,他可以哄,儿子在他生气时还不知悔改,他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