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真思量一番后,便起身向高俅报道:“殿帅,童贯执掌西军大权时日甚久,手底心腹亲信也颇多。比起萧唐这般不识抬举的黄口小儿,童贯也得圣宠,何况又是大权在握的权臣,殿帅若是与他暗中计较,殿帅府中也须多添些可用之人,小可愿向殿帅举荐些能人,可助殿帅在京师勾当。”
高俅神色一动,旋即喜道:“哦?不知贤弟要举荐的是谁?”
陈希真躬身回道:“小可要举荐之人唤作苟桓、苟英,乃河南卫辉府人氏,是战国时卫国名将苟变的后裔。他的父亲苟邦达,曾也在殿前司做得都虞候,只因恶了童贯......”
高俅听罢一拍脑门,忙道:“本府想起来了!贤弟当年也曾求本府救拔那苟桓、苟英二人,虽然那苟邦达仍遭童贯给害了,而我与贤弟定计里外打点,买通童贯身边心腹,差心腹人半路上放了那兄弟两个。听说那苟桓、苟英武艺了得,又与童贯有切齿大恨,正可为本府所用!他们二人如今又在何处?”
陈希真心中却狠狠唾骂了声,听高俅这口气,就好像是他做给了自己天大的人情,又不忿童贯暗中迫害同僚下属,这才愿出钱出人救下苟桓、苟英二人一般,其实却是高俅看中了他陈希真埋葬亡妻的那块风水宝地!
自从高俅自富贵之后,得知陈希真葬妻之地在东京汴梁城外凤凰山内,端的水抱沙环,龙飞凤舞,高俅又听许多风水先生说得了此地,当发十八世公侯将相,所以高俅便趁着陈希真登门来就他搭救苟氏兄弟性命时,佯醉说让他将凤凰山的风水宝地让于自己。
当时陈希真心道比起能多与些能人结交,以备日后不时之需,自己早死的妻子能不能入土为安,又算得甚么?何况高俅既然已动了要拿那块风水宝地的心思,我若一口回绝了,只怕反要惹得高俅不喜......恐日后为害。所以陈希真当时便一口答应下来,立刻掘土动棺,将他亡妻的的灵柩移去别处草草埋葬了,之后才促成高俅答应陈希真动用麾下亲信救出苟桓、苟英之事。
真个是乌鸦落在了猪身上,只瞧的见别人黑,却看不见自己黑!?童贯那阉贼要害同僚时手段使尽,可是你高俅排除异己的时候害的人,比起那童贯又哪里少了!?
陈希真心中虽然对高俅十分不齿,可面上却仍低眉顺眼的对高俅说道:“小可已差人打探过:那苟氏弟兄蒙殿帅恩德,逃脱童贯的追捕后去投奔了他们父亲的旧部真祥麟,而后那真祥麟也弃了官职,又伙同一个......范成龙的,夺了沂州猿臂寨落草为寇,如今已啸聚至三四千多人,不只是兵强马壮,这四个人也都本事奢遮的能人。小可不才,愿只身前去沂州,说服他们四个投至殿帅麾下。”
哪知听陈希真提及“范成龙”这三个字,方才还在说童贯暗中害人的高俅那张老脸一下沉了下来!
高俅阴沉着脸,打量着陈希真,说道:“既是忠义必不做强盗,既是强盗必不算忠义,这话可是贤弟当日曾说的吧......绿林狂寇,皆是目无王法,凶残暴虐之徒,那些贼人又怎能重用?何况范成龙这厮......不知贤弟晓不晓得他的来路?”
陈希真面色波澜不惊,说道:“小可当然晓得,那范成龙之父做开封府尹时,曾对殿帅不敬。可那范成龙畏惧殿帅声威,这才弃了沂州府县内里正之职啸聚落草,他也是不敢与殿帅为敌。殿帅有容人之量,此一举收得四个心腹效命,这不正是一桩美事?”
高俅重重哼了声,当年自己还是东京汴梁城内一介浮浪破落户子弟,后来判他二十脊杖,迭配出界发放,轰出汴京的府尹官正是范成龙的父亲,等高俅发迹之后,他不只是要寻当年害得他被一棒打翻,三四个月将息不起的王升之子王进报仇,也要害那范府尹的后代子孙,出他心头恶气。
可是等到高俅好不容易做到殿前三司太尉,不只是那禁军枪棒教头王进在萧唐的周全下诈病逃出京城,自己又好不容易通过自己麾下门生打探到当年范府尹之子在京东东路沂州府安身,还没等他动手害人呢,那范成龙闻得口风,也早已弃了里正的差事出逃......
高俅本就是个睚眦必报之人,自己如今是权势显赫的朝廷大员,却找不到当年的仇家,甚至那些仇家的亲人狠狠折磨一番,来满足他踩在低贱小民头上的那股快感,这又怎么能让他痛快得起来?
殿帅府大堂内的气氛有些紧张起来,这时的高俅,正冷眼注视着神情淡然的陈希真,当心中忿怨渐渐消退的时候,他又在权衡着利益的得失。过了一时片刻,高俅也终于拿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