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房之中,以一眉为中心,此刻正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幽白的火焰在一眉身周伸缩跳动,看着是火,其三尺之内却寒冽如深冬。
然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不是这仿佛来自幽冥的鬼火,而是一眉仙子。
只见她轻飘飘地悬停在虎子的头后,俯身将小脸凑近虎子满是血痕的面孔。伸展开的双手呈杯状浮动在虎子的太阳穴旁,唇微动,就见两股朦胧的白气缓缓地从虎子的鼻孔之中钻了出来,本欲向外逸去,却最终弯弯曲曲地被吸入了一眉的鼻孔之中。
如此许久,那朦胧的白气从可见逐渐变得透明至再无一丝一毫,一眉方猛地仰起头来,深深地舒叹一口气,雪白的小脸上尽是满足。
“这真元,可真是美味啊……”
咯咯笑着回味半晌,一眉仙子伸出两指,探了探虎子的鼻息;将头贴在虎子胸口处,又听了听他的心脏,方才满意地点点头,“呼吸和心跳都已经停止,确认进入了假死状态。现在可以进行第二步……”
说着双手一抬,地藏金身随着她的动作在她胸前悬浮旋转;幸子会意,连忙以双手扣住虎子的腰部,将他由躺姿扶为坐姿,面对一眉仙子。
“让金身进入肉身!”
仙子一声低喝,两手顿时收拢,托住地藏金身,狠狠向身前一送,要按进虎子的腹部,眼看就要靠近!可那地藏金身身为先天至宝,陡然要被植入一个人的身体,岂有容易的?只见那原本已经无比闪耀的金身此刻更是焕发出无比盛大的光芒——如果说方才像黑夜独明的篝火,那此时便是普照万物的朝阳,煌煌堂堂,难以名状;而那反抗之力是如此巨大,更是让一眉仙子都要被推得后退两步。
不过一眉自然早有准备。只见那在她吸食虎子真元时出现的幽白色的火焰,此时又从一眉仙子的身周熊熊燃起,不过比起方才更是茂盛了整整一圈。一眉死死地盯着手中的地藏金身,奋力前推,咬紧牙关,横眉倒竖。
随着火焰的燃烧,一股股白烟从她的手指上袅袅升起,灌入金身之中,说也奇怪,那金身这般强横,触到这白烟却像是遇见克星般,随着白烟的增多,竟缓缓缩小起来;身形也从实实在在之物逐渐虚化圆化,到最后,竟变成一个纯粹的光团!
然而金身形态的变化,并不意味着它便会乖乖进入虎子的身体。事实恰恰相反——金身越是靠近虎子,那从其内里迸发出的排斥之力便是越强;排斥之力越强,一眉和幸子所受的压力便越大。
随着那金身所化的光团越变越小,越来越虚,幸子只觉自己手上托住的仿佛不是虎子的身体,而是在以一己之力去堵拦汹涌而来的洪水!冲击感透过虎子软塌塌的身体,直接作用到幸子的腹部,直伤得他几乎要把胃都吐出来;肩胛骨处也发出咯咯的骨头摩擦声,更显示出他的力不从心。
幸子如此,一眉所受压力自然更大,向来平静如水的脸此时竟皱成一团,写满了狠厉,大滴大滴的汗水沿着刘海扑簌而落,身周的火焰不安地跳动,生生又猛涨了半圈。
不能再拖了!
一眉低喝一声,原本柔顺披在肩后的墨色长发突然无风自动,在空中张牙舞爪;双手对着金身,也不知做出了什么手势,只见一大蓬白烟忽然从她的手指上嘭然而出,瞬间将那金身幻化的光团包裹,直直逼了进去!那光团被这一迫,登时支撑不住,如临强风般剧烈地翻转着,但闻“嗡”的一声闷响,终于穿透了虎子的腹部的皮肤,进入到了他的身体内部!
而与此同时,只见虎子脖颈突然后仰,一束刺眼的金光蓦地从他的口中喷射而出,初时粗壮如巨蟒,尔后逐渐收缩,直至细长如针线,才最终化为星点消失不见。
随着金光的消散,虎子的身体也仿佛了支撑,颓然歪在幸子怀里。
“呼、呼……”
药房之内,尽是一眉和幸子二人脱力的喘息之声。
休整半晌,幸子有气无力地抬眼,突然瞥见一眉仙子被折得歪七扭八的手指,眼睛蓦然睁大:“仙子,你的手指……”
一句话闷在口里:莫非就这样断了?
不想一眉却是摆摆手,显得不以为意:“几根手指而已……”
反倒是颇为紧张地盯着虎子,神色中满是凝重:“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要看虎子的造化了……”
“正常人假死状态最多只能维持一刻钟,如果过了这个时间,假死将会变为真死。”
“就是不知这次……”
一眉抿了抿唇,极为紧张。
然而,两人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地藏金身进入虎子身体的那一刻,地底深处,一个黑色的肉球上,突然长出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那黑色的眼睛骨碌碌地旋转着,见眼前无人,竟还发出了“咯咯”的笑声;下一刻,那瞳仁之中仿佛伸出了一颗小小的肉芽;待你再看时,那肉芽已然变成了寸许高的肉笋;而也就是下一秒,那肉笋之中突然长出了一束银亮的白发,那白发越长越长,越变越粗,最后,竟变成了像巨大的树藤一般在黑暗中招摇。
下一刻,只见这银白色“树藤”陡然分开,近百条银发呼啸着弯曲,各自冲到一颗巨铁钉的上方,牢牢一卷,再使力一拔,那坚固的巨钉竟如同野菜萝卜一般被其轻松拔起,连带着勾连的粗大锁链也甩在一旁。
而随着铁钉的拔出,大股大股的黑血也从肉球之中喷射而出,伤口也不断蠕动、聚合,竟是有自愈功能。
不过,有一个伤口却没有自行愈合;事实上,不仅没有试图自愈,它反而将自己张得更开,而当它张到足够大的时候,只见肉球轻轻一颤,伤口两边的肉皮往后一缩,内里的黑暗处突然显出了它的真貌。
——那是另一只眼睛,比方才的眼睛大了百倍,有着黄色光轮的、几乎类似于人类的,巨大的眼睛。
鲜血从眼底渗出,冰冷而暴虐。
“滴答、滴答”
鲜血同样从折断的枪杆处缓缓落下,滴落在地上。
赵宗主与祁晓轩对峙。
他右手所持霸王枪直直戳向祁晓轩的面庞,枪尖距祁晓轩的眉间几乎不到半寸。长枪穿透空气带起的狂风吹得祁晓轩的衣袍猎猎作响。
祁晓轩却是眼也不眨,定定地看着赵宗主,似乎根本没有把戳向自己的霸王枪放在眼里。
而赵宗主则更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鲜血还在滴答滴答地往下落。
但那并不是祁晓轩的血。
也不是赵宗主的血。
——只见赵宗主和祁晓轩之间,两支折断的长枪交叉横档在霸王枪的枪身之上,于千钧一发之际,阻断了赵宗主的攻势;但那霸王枪单重量就有三百多斤,而赵宗主更是暴怒而击,即便只用了四成的力量,也足够摧毁千吨巨石!挡住这凶猛一击,仅那枪身的震颤之力便震得那断枪的主人虎口破裂,鲜血直流。
那个娇弱的身躯阻挡在赵宗主和祁晓轩之间,单腿跪地,高举断枪的双臂上,几缕血丝蜿蜒而下,瘦削的肩头被霸王枪的余波震得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