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儿脸上一红,推开兰儿,噘着小嘴儿道:“人家心里烦,好容易盼着你来了,还拿人家打趣。”
兰儿携着她的手绕道屏风里面,在床边坐下。笑道:“好了好了,你且别恼,我也有事情和你说呢。”
她望着妹妹的天真的眼睛,笑意越来越淡,终于连同一双杏眸也暗了下来,只垂着头看自己的指甲,轻声说道:“馨儿,和姐姐说说,你真的那么喜欢李公子吗?”
馨儿低了头,脸上烧着红霞,咬了咬嘴唇,用极细微的声音答道:“其实,我也说不清。以前我只当他是秀棠、秀箬的哥哥,后来在重阳节那天,他又要我手中的花,又老是想和我说话,我觉得那个人很烦。可是我听说别人要害他,我又觉得不能不帮他。我想,我对李公子,并不像姐姐对楚公子那样好,也许,就算个朋友吧。筠儿姐姐问我的心意,我也说不清楚,我听说他要定亲,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失望。我又听说母亲也在商议我的婚事,我又有些害怕。”
兰儿握着她的手,道:“我懂你的意思,就是说,其实如果李公子主动来上门提亲,你是愿意的,至少是不拒绝的,是不是?”
馨儿的脸更红了,偏过头去嗔道:“姐姐!”
兰儿望着妹妹娇羞的样子,突然觉得心里隐隐地疼。
馨儿的性格与兰儿不同,她没有姐姐的不让须眉的才华,也没有姐姐的敢作敢为、敢爱敢恨,她的身上有的是一个传统的平常的大家闺秀应有的样子。她温柔、羞涩、乖巧听话,虽然受宠,却不任性,任何时候都是一副惹人疼爱的模样。什么事情她都听母亲和姐姐做主,从不做出违反妇德规范的事情。
从李府回来以后,馨儿就心事重重,兰儿哄了半日,她才把筠儿告诉她的话说给兰儿。那孔兰儿是个直性子,她早就觉得李晏平为人忠厚,又喜欢馨儿,与妹妹在一起是很合适的。因此听馨儿这样一说,兰儿当即就去母亲那里试探口风。她的想法与秀筠是一样的,以为自己的父母一向开明,不是嫌贫爱富之辈,又与王家是世交,只要自己提一句,母亲没有不许的。
她万万没想到,母亲的态度那样坚决。
馨儿见姐姐半晌不言语,心里沉沉的,有些不安,忍不住叫兰儿道:“姐姐?”
“哦。”兰儿勉强笑了一下,抬起手为馨儿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柔声道:“馨儿,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嫁到哪儿都会受人疼爱的。”
馨儿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听了姐姐这句话,一颗心还是狠狠地揪了一下,黯然道:“母亲她不同意,是不是?”
兰儿含泪道:“妹妹,你别怨母亲,她也没办法。不是母亲变了,是世道变了。这里只有咱们姐妹俩,我说句大不敬的话,如果还是太皇太后在世的时候,母亲一定会成全你的。可是现在不行,朝堂上局势瞬息万变,父亲每天愁眉苦脸,如履薄冰。什么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馨儿死死咬着嘴唇,忍住眼泪,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用从容的语气问道:“那么,我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对吗?姐姐可知道,是哪一家的公子?”
她问这话的时候,兰儿明显地感觉到她的两只手指尖冰凉,不住地颤抖。馨儿虽然不谙世事,可也已经十二岁了,很多事情都是懂的。既然姐姐提到朝廷的局势,那么自己的婚姻,一定是一场政治联姻。她也常常听书看戏,身边的京城贵女中也不乏活生生的例子。自古以来,这样的联姻,不知葬送了多少女孩儿的青春,获得幸福的寥寥无几。
兰儿不知该如何向妹妹开口,她不能相信,这就是兰儿的命运。她也曾在父母面前哭过闹过,为妹妹据理力争,但最终无济于事。在残酷的政治斗争面前,谁会在乎一个弱女子的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