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沿着楼梯走下去,四处打量,还是没看到邓忆。也没看到其它人,这种别墅里总该有个随叫随到的家政服务人员才对。一个阿姨保姆之类的随时带着围裙在四处打扫。竟然没发现。
钟弦找到了别墅入口处的那张U型沙发。
在昨晚凌乱的记忆中。他清楚地记得邓忆将手铐的钥匙扔到了沙发后面。他趴到地上,像个松鼠一样,开始寻找钥匙。
再次抬头的时候,他发现大厅的另一端,有一张暗红色的古香古色的中式陈列架。他顿时放弃了寻找钥匙,快步到那陈列架前打量。
他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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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忆出现的时候,钟弦正蹲在沙发下面发呆。
邓忆坐到沙发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在抓老鼠吗?”
钟弦注意到邓忆穿了一身运动短装,手臂上挂着一个记步器。“你……去跑步了?”
“嗯。”
“每天早上都跑?”
“雷打不动。”
“就算昨晚没怎么睡,也要坚持?”钟弦一屁股坐到地毯上。他忽然想通为什么每一次他醒来都看不到邓忆。他竟为此胡思乱想、感慨人生。“你生活好有规律。每天早起不痛苦吗?”
“快一年了。现在真成了习惯。你身上缺乏肌肉,应该锻炼。”邓忆展示他受过伤的那只手臂。“如果不如此坚持,我就不会恢复的这么好。在健康与懒惰之间,应该不难选择吧。”
钟弦向邓忆伸出手:“我酒醒了。放了我吧。”
邓忆不表态。
“打开呀。”
邓忆站起来。“我去冲凉。”
“喂。别闹了。我火大了。”
“我昨晚说的话还有效。你弹吉它给我听。我就给你打开。没有第二个办法。”邓忆边说边向楼梯走去。
钟弦盯着他的身影。
到了二楼,邓忆在栏杆那里停住,转过身双手搭着栏杆,望着钟弦大声说:“有件事,大概你想知道。黄洁的事解决了。”
钟弦抬头看着他。一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黄洁?”
“怎么?忘了?你当时不也非常关心吗?这么快就忘了。你好奇怪。我还以为你这一周是因为太忙,才不再过问她的事。我这一周可是想尽了办法,终于找到了她的外祖,就是她姥爷……”
钟弦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小朱的女友?”
“是哦。那个可怜的小姑娘被你忘到脑后去了?”
钟弦尴尬地笑了笑。他确实忘了。当他看到那个女孩时,曾内心触动,想给予帮助。但从他真实的想法来讲,他并没有比邓忆更热的心肠,也不想给予更多的同情。生活中的苦难在他看来都属平常,何况这苦难还源于自身的愚蠢。加之他忙于工作,真的是完全忘记了。
说到底,他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么惊骇。
“你找到了她姥爷?”
“嗯。老人家已经赶到了SZ。表示愿意照顾她。等她出院就带她回老家。不过,也是快七十岁的人了。”
“婴儿呢?”
“没了。黄洁放弃抢救。”
两个人互望,谁也没有再说话。
“这都是成长的代价。”钟弦总结性地说,他趴到地上继续找钥匙。邓忆则转身走进二楼的房间。
鲁班奖。钟弦望着地板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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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手机一直在响。”邓忆从房间出来时,手里摇晃着钟弦的手机。他已经冲了凉,换了一身白色的休闲装。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帅气。
钟弦从沙发下面缩回头,翻身坐起。
邓忆在二楼望着他发笑。
二人隔着一层楼的距离,钟弦觉得等到爬上楼梯拿到手机,估计也不会再响了,所以不急不忙地站起来。却看到邓忆将手机放到二楼栏杆旁的一个小筐中,小筐下降,降到一楼离地一米左右的位置停住。钟弦从筐中拿出自己的手机。打量那小筐,大概是某个花店的花蓝被改造成了这种用途。这种做法很像孩子们玩的小发明。
手机一直在响。一个隐藏的未知号码。钟弦疑惑地接听。
里面传来一阵电子模拟人声。
“你有新邮件。请到邮箱查看。错过时间,后果自负。”
钟弦疑惑万分。
邓忆此时也从楼梯走下来。“谁的电话,你的表情好奇怪。”
“不知道,大概是推销的吧。现在都改用隐藏号码来骚扰客户了吗?”
邓忆走到身边时,钟弦收起手机,坐到沙发上。
邓忆将手中的一杯橙汁递给钟弦。
钟弦不接,故意表示双手被铐着不方便。邓忆便笑着将果汁放到茶几上。
“你的家白天看起来比晚上要出彩。你父母去哪儿了?”
“他们每年这个时候,要去北方拜佛。”
“那恭喜你。能鬼混几天了。”
“我很少住这儿。他们不在,我来帮忙照顾房子。”
“那你平时住哪里?”
“前面过两条街,有一间小公寓。租的。我买不起。不过,挺好的。”
钟弦露出不解的表情。“你有什么毛病?真不花你爹妈的钱?”
“我说过了我父亲在这件事上是非常坚决的。对我的要求就是——他的钱和我没关系,我只能花自己赚的。我成年了就要出去。”邓忆笑呵呵。
“这是老一辈的教育理念吧。不过能做到这一点的父母可不多。你父亲也不是一般人。他做什么生意的?”
邓忆沉吟一下。“其实我也说不清,我不喜欢从商。所以继承不了。他确实为这件事对我不满。”
“你不可能不知道他做什么生意吧?”
“贸易呗。机械辅料之类的国际贸易。我说过我不喜欢商业,更不喜欢谈论我父母。你总是挑战我的底线。再警告你一次。”邓忆笑道。
钟弦顿了顿,直视着邓忆直截了当地问道:“搞机械辅料生意,会获得鲁班奖吗?”
邓忆还在笑。他的眼睛眯成缝隙,但钟弦依旧看得到深藏其中的眼珠不易察觉地转动了一下。“什么奖?”
钟弦指了指陈列架。密切地关注着邓忆的反应。
“不清楚。”邓忆说。“我对他的东西,不感兴趣。或许是他得过的。或许是别人送的装饰品。或许是客户的礼物。那个奖是什么玩意?”
“中国建筑工程行业最高荣誉奖。”钟弦说。
“噢。好像和你的行业相关,怪不得你注意到。我从来没注意过。别再谈论我父亲了。不然我要发作了。”
钟弦沉默。
“你打算整个周末只披着一件睡袍度过吗?只要你答应弹一首,就能重获自由。”邓忆笑呵呵地说。然后坐到钟弦身边,摸了摸他的手铐、又摸了摸他的手。
钟弦无法让自己集中精神,他不停地在走神。
邓忆忽然揽住钟弦的肩膀时,后者才回过神来。“干什么?”
“你这个样子挺诱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