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北君语都点头了,太后就算心中疑惑打鼓,也只能招手示意去准备。
自古以来会点茶之人几乎都是茶博士,从未有过青年之人便会点茶的,更何况北如歌才十四岁,还未及笄。
太后心中忖度北如歌是不是沏茶的水平不错,但没搞清两者之间的差别?想着北如歌的身份,如果失了颜面,不仅是定远侯府,怕是太皇太后脸色也不会太好看罢?想了想又招来贴身婢女,吩咐了几句。
一会儿工夫,东西都备齐送了过来。
许清欢笑着朝北君语再行了一个礼,才转身。
可一见那备好的东西,笑盈盈的脸立马沉了下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如歌知错,还望太皇太后责罚!”
许清欢笔直地跪在北君语跟前,泪花在眼眶打转却硬是不掉下来,咬着嘴唇,那模样好不委屈!
“如歌,这突然是怎么了?”毕竟由血缘关系连着,人又到了一个岁数,能在膝下撒娇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一下子见许清欢这模样,北君语这心口那叫一个软呐。
许清欢把身子挪了挪,好让北君语能看清她身后礼部准备的茶具,眼眶都红透了:“是,如歌不该不顾礼仪,非要跟太皇太后祝寿,如歌知错,不管是何责罚,如歌都认。可是如歌不能忍受被人如此欺辱!如此这般,是笑话如歌连沏茶用具和点茶用具都分不清了么?!”
“礼部何在!!”北君语一看,脸色一敛,声音立马沉下来。
一见北君语动怒,丝竹管弦立马停了下来,殿内一片寂静。
只见一个人站了出来,身形微微有些颤抖,恭敬地跪下:“臣在。”
“这是怎么回事?”北君语撑着软椅站起来,指着茶具:“还得请礼部跟未亡人好好说论一番!可是未亡人也老眼昏花了!!”
言罢,北君语由贴身侍婢扶着上前亲自将许清欢拉起身,柔声道:“别怕,有皇姑奶在,就绝不会叫你受了委屈!”
许清欢轻轻点头,感受着握着她小手的大掌传来的温度,心头一暖,鼻尖有些发酸,这是她的亲人,终有一天,她也有亲人相护了。
被抛弃的孩子自来就比寻常人更加敏感一些,谁对她好,谁的感情真,没有人比她们更清楚。
“太皇太后息怒,太皇太后息怒。”礼部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微臣知罪,请太皇太后息怒,微臣甘愿受罚。”
想着太皇太后是因为北如歌出气,礼部立马又朝北如歌请求:“惹恼了北小姐实在不应该,但请北小姐相信,臣等绝不敢对小姐有半分轻视,更何谈欺辱啊!还请北小姐见谅!”
看着一个跟爹一般岁数的人在自己面前磕着头,一声比一声响。许清欢心里也揪得紧,一下子忘了答应过的事,从礼部尚书身上移开视线,扯了扯北君语的袖口:“皇姑奶别生气了,也许是个误会。”
北君语低头温柔地看着许清欢的头顶,爱怜地抚摸了一下,有北家人该有的善良与大度。抬眼却是凌厉依旧:“还愣着作甚!”
“是!是!谢太皇太后开恩!微臣这便去准备。”礼部连忙磕头谢恩。
“太皇太后寿辰岂容你疏忽,礼部尚书可是知罪?”南瑾瑜沉声开口,吓得刚准备站起来的礼部尚书又“噗通”一下跪了回去。
南瑾瑜见他满脸惶恐,一声叹息:“罢了,太皇太后寿诞,若是因降罪于你损了恩泽便是朕的罪过了。不奖不罚,自行反省罢!”
“臣谢主隆恩!谢皇上!谢太皇太后!谢北家小姐!”礼部尚书再次跪下行礼谢恩。
从来生活在沧雪山上的许清欢看到这一幕,从心底深处泛起一丝悲凉。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脸看向北君语:“皇姑奶,宫里有天落水吗?”
北君语微微挑眉,眼底闪过诧异,这丫头大概当真会点茶吧?罢了,今日开心,由着她去吧!就算不是点茶,只要她开怀,谁也不能她说些什么,只是个孩子而已。“有,皇姑奶差人去给你取。”
“谢谢皇姑奶。”许清欢仰着头,声音清脆,眸色璀璨。
当所有茶具备好,许清欢端正地坐在几案前。
炙茶、碾罗、备水、候汤、烘盏、调膏、击拂点汤、分茶,每一步都有条不紊,动作更是行云流水。
特别是击拂点汤之时,击拂与点汤同时进行,默契相合。她将瓶中沸水冲入茶盏时,形成水柱却未断脉,一边冲一边用茶筅旋转击打和浮动着茶盏中的茶汤,茶盏边壁却无丝毫流水痕。
七次注水之后从容咬盏,就连资历较高的茶博士也很难做到她这般。
自始至终许清欢都神色自然,唇瓣含着一抹淡然的笑意,仿佛此时处于清泉之上,松林之间,竹茂之中,满殿茶香溢然。
“请品尝。”许清欢的声音不大,却在满堂寂静的对比下倒显得响亮,一下子拉回了所有人的神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