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北君语满脸笑意,连连点头,“当然好喏!”
然后抬手,看了礼部一眼,礼部尚书立即让人安排器具去了。
这次的器具是摆在北君语的几案前的,许清欢不紧不忙地摆开器具,每一个步骤都小声地跟北君语解释,水沸腾的咕噜声,伴随着许清欢炙茶、碾罗、备水、候汤、烘盏、调膏、击拂点汤,茶香充盈满殿。
分好茶之后,许清欢双手奉给北君语,甜甜地唤了一声皇姑奶,惹得北君语开怀大笑。
北君语用手颤颤地扇了扇,轻嗅着茶香,微微叹气,但是看着许清欢的小脸却是欣慰:“还好有清欢陪着我这个老婆子哟!”
闻言,许清欢脸上的灿烂先是一僵,随即继续强撑着弧度,有些僵硬地点头。
如果皇姑奶知道,她走了,会不会伤心呢?这个皇宫啊,她一人住着那么寂寞……她唯一挂念的人还即将启程……
想着,她将目光移向一侧,只见南峣暄垂头沉思,把玩着酒杯。
许清欢垂眸,抿唇,面上云淡风轻,放在腿间的手却紧紧相握,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逼走鼻尖的酸楚。
宴会还在继续,许清欢寻了个由头离开宴会,偷偷往青园走了一趟。
跨进青园的门,铺面而来的还是清幽的菡萏香,感觉很亲近,很舒服。
“清欢?”雪霁从园子里的老树上倒挂下来,看着走进来的许清欢,满脸惊讶。
“雪霁。”许清欢笑着将背在后面的手拿出来,把手里的果子递给雪霁,“喏,你一个人在这里憋坏了吧?”
“可不是!”雪霁腿伸直,在空中翻了一下,稳稳落地,拿过许清欢手心的果子在在怀里擦了擦,放到嘴里,“嘎嘣”一声脆,恰似她此时的好心情。
走了两步,往屋内瞥了一眼,努了努嘴:“也不知道怎么养的德行!把他给惯得,总是让这让那,不许这不许那得!”
看着雪霁满脸不爽的模样,甚至似乎拿果子当青冥狠狠第咬了一口,用力地咀嚼,许清欢忍不出捂嘴轻笑。
“哎呀!你还取笑我!”雪霁立马板起脸,刚想教训她,却忽然想起什么,问:“你不是应该在宴会上吗?怎么跑这边来了?”
见雪霁问,许清欢讪讪地笑了笑,一双眼睛看着她,咬着下唇,略带尴尬地解释:“是这样的,雪霁。谢谢你和青冥一直待我好,过了今日,你们就当世间再无清欢罢!”
她并不知道青冥他们知道她不是北如歌,无法说她要离开璇城,只能以此辞别。
“什么意思?发生什么了?听说此次南巡,你险些丢了性命,可是这样,你有所想法?”
许清欢抿着下唇摇摇头,“我会记得你的,记得青园的。”
说着将上次雪霁给的腰牌塞回她的手里,望了望屋内,又望了望举办宴会的宫殿:“既然青冥还在休息,我便不打扰了。宴会也该结束了,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若是奶奶瞧不见我,该生气了。”
“清欢!”见许清欢转身要走,出乎意料,雪霁脸上出现了着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欲言又止。
“怎么了?”以为是雪霁不舍得,许清欢笑着抽回自己的手,拍了拍她的胳膊:“我也不舍得,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有缘也许还会相见的。”
言罢,许清欢转身,却在那一瞬间被雪霁拉住,他手腕一用力,许清欢触不及防被拉过跌入她的怀里,“雪霁?”
雪霁抱着她,一言不发,直到放开的时候,她仿佛听到一句:“对不起。”
还不待她问话,雪霁便将她推出了青园。弄得她一阵发懵。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青园后,青冥就从屋内走了出来。雪霁回头有些担忧地问:“她要走了,怎么办?”
青冥面色如常,无波无澜,踱步到荷花池畔,抖了抖衣袖:“走了又何妨?”
“你不是说需要她……”
“你以为这天下她能去哪儿?”青冥淡淡打断雪霁的话,望着一池的小荷,手一抬,掌心向上,只见池中菡萏次第开放。“她心有牵挂,走到哪里,都会回来。”
雪霁盯着那缓缓绽放的花苞,一半疑惑一半恍然。沉默半晌,突然一拍手,问:“对了,你有没有感觉到,她身上多了一种气息?”
“你家主子的一魂一魄,你用一种气息来说?”青冥微微测过身子回首,狭长的眸子微眯。
“主子的一魂一魄?!”
天空飘起了小雪,像是春日的柳絮。
回到宴会,已经在尾声,许清欢坐会北君语身旁,将头靠在北君语的膝上,背上北君语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
散席的时候,在北君语摆驾的时候,许清欢忍不住地扑到她怀里。
这一动作,让北君语有些诧异,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地哄到:“丫头,怎么了这是?可是有什么委屈?别怕,皇姑奶替你做主。”
将脸埋在北君语怀里的许清欢闻言鼻尖一酸,忍住落泪的冲动,瓮声瓮气地说:“皇姑奶,新年吉祥。”您多保重!
说完,仰起脸,笑得眼泪即将落下。
“哈哈哈哈……你哟!”北君语笑着点了点许清欢的鼻尖,宠你地摇了摇头。
在白芷地提醒下,北君语轻轻地捏了捏许清欢的脸蛋,呢喃了一句“你这丫头……”坐上了步撵。
许清欢站在原地看着一行人渐行渐远,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在大殿上对她的维护,在万寿宫跟她说的心里话,及笄之日送的凤凰木簪……往事涌上心头。只是这些将远去,将只能存在她一人的记忆。
“回府罢。”南崔乐冷冷走到许清欢身边,说了一声。
许清欢将满眼的泪花强忍了回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缓缓点头。
北如深将她的情绪看在眼里,上前替她紧了紧披风。
一路上,南崔乐没有说话,许清欢自然也没有什么可跟她说的。
回到府中,诺大的定远侯府,除了红色的灯笼和门窗上的剪纸,显得分外的凄凉。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守夜。许清欢如去年一样,依偎在慕晓芹的怀里,贪念着她身上的温度。
亥时将过,宫里的赐菜到了。
今年除了皇上的赐菜,太后和太皇太后分别赐了四套用膳器具和两匹双面绣的月华锦。
一行人跪谢皇恩之后,先是分了一些赐菜送去祠堂祭了祖,方才合聚到一起享用。
这用膳的器具平日里是下人们准备就好,但因为今年是太后亲赐,便是由最老的吴嬷嬷亲自摆放。
太后赐的器具很是用心,每一套各有特色,可以说是按照各人喜好特别定制的。
比如南崔乐手里的是大红的牡丹;北如深的器具花色就是碧色上釉而成的竹;许清欢手里的花色是粉釉色的合欢,慕晓芹手里的是玉兰。
几人用了赐菜之后,南崔乐说人老了,身子乏得慌,便回房去了。
就慕晓芹,北如深和她三人在一起守夜。
许是北如深也无聊了,便吩咐人取了一副棋来,要与许清欢对弈。
她连连摆手说自己棋艺不精。
北如深笑着将棋盘摆好,将棋子放到许清欢手心,道:“有母亲在,你还怕我作甚?”
她先是一愣,恍然回头看向慕晓芹,惊讶道:“娘亲很厉害?”
只见慕晓芹浅浅一笑,摸了摸她的头,说:“下吧,有娘亲在呢。”
听慕晓芹这么说,许清欢便一下子来了兴头,依偎在慕晓芹怀里,偶尔手执着棋子抵着下巴思索,一会儿扬起笑脸寻求慕晓芹帮助。
一局下来,向来以棋艺为人所称赞的北如深竟输了不少子,乐得许清欢“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你呀!”见许清欢笑得像是吃了蜜一般,慕晓芹无奈地摇了摇头,但那含笑的眼里满满的宠溺。
笑着笑着,突然慕晓芹一口鲜血吐在许清欢的脖子,顺着脖子润湿了她胸前的衣裳。
许清欢大脑空白一秒,鼻尖充斥着血腥味,她猛地回头,只见慕晓芹嘴角血迹,脸色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