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跳,身上的宽大袍子随着动作四处飘荡,像是被风吹动的破碎布料。
来不及通知后院躺着的藤香,楚清已近在景华园前。贺千慕只得草草收拾了衣服妆容,恭迎圣驾。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许是秋日中午特有的空气带给人的窒息感觉,周围众人均惶恐地沉默着。贺千慕跪在花厅,两颊蜡黄,双眼通红,不施粉黛,如云的发丝草草束紧,身上只披一件家常的月白染花寝衣,很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狭长妩媚的眼帘小心翼翼地垂着,唇边不安之色还未褪去。
楚清踏进花厅,淡淡撇了她一眼,回身坐在小冬子搬来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只看着她问:“今日进宫给颜贵妃表演的戏班跟你是什么关系?”
贺千慕迟疑着,强行控制自己的表情:“没……没有关系。”
楚清抬手一拍椅子扶手,双眉一拢,怒道:“你之前是从哪儿将他们找进来的?”
贺千慕身子轻轻颤抖,脸色比纸张还要苍白,她以头磕地:“……是臣妾底下的人推荐来的……”
“底下的人?”楚清忍不住冷笑,眼皮也不抬,只是语气冷漠道,“是你底下琉球细作吧?”
贺千慕一震,这么块就露馅了??这么一想,身后便已经弥漫开大片的汗水,黏-腻的汗液被身上的布料吸收,像是吸收到养料一样,干脆长在她的身上,随着身体的动作折转,附着在身体上,难受的厉害。
若是平时,贺千慕一定要大发脾气,如今她却根本不敢,她如今能感觉到的只有楚清那仿佛能将自己吃了的眼光,还有地面彻骨的凉。
凉,那凉气像是有眼睛一样,从她靠着地面的手,顺着筋脉,流经四肢百骸。
贺千慕不敢接话,只是哽噎不能言,连连请罪,楚清却置之不理,冷冷唤道:“小冬子,找人查查,看皇后这里还藏着什么污,纳了什么垢,留了什么不该留的东西,见过什么不该见的人!”
小冬子忙在一旁应是。后退一步使个眼色,便有内侍施个礼,匆匆离开。
楚清无意再问,也沒有安慰地上的哭得泪人一般的贺千慕,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想施舍,只是冷色道:“皇后还是收起眼泪吧!摆驾回宮!”
说完,不等周围众人行礼,他转身大步走开。
楚清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完全消失,颜笙才从座位上起身,她低头,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物的笑意,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一言不发地随着玄凌款款而去。
贺千慕久久回不过神,呆在那里,脸色煞白,坐了半晌,才颤抖着嘴唇起身向内院走去。
第二日清晨,内务府传来消息,混入的几个琉球细作连夜被人救走了,小冬子公公正好撞见,挺身而出,英勇抗敌,但力有不逮,以身殉职。
居然有人能从皇宫大内把人救走?楚清气的脸色发白,浑身乱颤。另一边。
扶摇眉头一挑,有些无奈的看着九歌,眉宇间尽是浅浅的不耐,他道:“一个把别人性命看的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人,怕是不会轻易就做出这般手法残忍的事情。”
九歌双手抱臂,语重心长又带着点无奈的道:“解忧子发明这个东西的时候,正是国家开战之时,百姓也是民不聊生,而那场战争也使解忧子国家的子民受到了不少的伤害,所以……”九歌看着扶摇,以他聪明的头脑,想必不用她说下文,他就已经猜出来了。
扶摇面上平静,见九歌不继续说下去,他就接住的话开始了他的猜测,虽是猜测,但那语气却是无比的肯定:“解忧子这个如圣人一样的凡人,为了国家的子民不受伤害,就做了这么个东西,去杀他国的君主,要是解忧子知道他的这个令人发指的发明,现在正祸害着一些可能是无辜的人,你说他会不会气的从地底下跳出来?”
九歌本来还是有些义愤填膺的,却突的被扶摇这样的半贫话给逗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触发了她的某个笑点,一直在旁边笑个不停,边笑边道:“说……说不定还会诈尸的,到时候要是被我碰见了,一定得抓住他,当街鞭尸!”
扶摇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瞥了眼一旁十分没影响的九歌,道:“你别忘了,这种事情说出去谁会信?这就好比人们每天供养的普度众生的神佛,你突然告诉他们‘它其实是个残忍的杀人狂’谁信啊?说不定还会将你暴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