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山正扶着月楼在造型石与假山之间的小路上行走。
只见她一手抚着腹部,一手盯着只西洋表。她疼得路也走不稳,腰也弯了下来。
聪山道:“你既然不舒服,我们就回屋吧?”
月楼眨着眼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盯着表看吗?”
“不知道。”
“因为啊……”月楼顿了一下,认真道,“我在找规律。”
“规律?什么规律?”
“嗯……医生说我这几天就要生产了……”
聪山吃惊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月楼嫣然道:“我想给你个惊喜啊!”
“医生说,如果孕妇有规律的阵痛达到3,4分钟每次,每次持续30,40秒的时候,就该到医院待产了;当阵痛达到1,2分钟每次,每次持续时间在45,60秒的时候,孩子就要出来了呢。”
聪山急切道:“那你现在阵痛几分钟每次?”
月楼没有说话,继续观察起表来。
她又观察了很久,忽然抬起头,不安道:“我现在已经3,4分钟每次了……”
聪山动容道:“那我们赶快去医院吧!可是我们应该怎么去呢?”
月楼失笑道:“当然是开车去了,还能怎么去?”
“车子颠簸得厉害,如果孩子半路出生可怎么办?”
“不可能的。”
“哦。”
月楼躺在产房里,4月的初阳和清晨的空气从打开的窗户流入,流在她的身上,让她散发着一种柔和的光辉。
这是母爱的光辉,是伟大得近乎神圣的光辉!
她感到疼痛。
强烈得就像将人塞进绞肉机里的疼痛。
脊柱就像被泡进了一池装满醋的湖水里。
为什么是湖水?
因为湖水是温柔的,伟大的。湖水让鱼儿在自己的身体里无忧无虑的生活。
还有一种拉伸的疼痛。
如同大河流入一点点收缩的峡谷中。
还有一种点式的疼痛,主要发生在腰部,臀部和脚后跟。
椅子旁边还有张病床,上边放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大包,也不知装着些什么。聪山打开其中一个,取出了一只白玉的盒子。
盒子里有把紫砂壶和两只紫砂茶杯。还有一个形似竹竿的翡翠杆。翡翠竿上甚至雕着精细的竹枝。
月楼微微抬起头,把头发整到一边,娇笑道:“你可真有心,竟连茶具都带来了!”
“你一小时不喝茶,就会不开心。你不开心,孩子生下来大哭大闹怎么办?”
“难道你只会关心孩子吗?我对你而言,岂非比孩子要重要一些?能相伴一生的唯有夫妻,父母孩子总会先我们而去。”
聪山愕然道:“孩子会先我们而去?”
“本来就是嘛。女孩二十来岁的时候会嫁人,成为别人的妻子,别人的母亲。她岂非就远离了我们,心也成了别人的?男孩也是同理。
所以说,‘孩子于父母而言,永远是过客’。
夫妻却不同,夫妻从二十几岁起就在一起,一直到七八十岁,在一起生活五六十年,彼此照顾、彼此扶持、彼此关怀,彼此取暖。”
“夫妻岂非比孩子重要许多?”
“你说的也很正确,那难道我们就不该投入自己的全副精力去疼爱孩子吗?”
“当然要。无论孩子如何,他总是父母的掌中宝。”
聪山将碧绿的茶倒入紫砂杯中,香味袅袅飘散。
月楼闭起眼睛,眉梢眼角都露出微笑,那模样就像行走在茶香满园的江南。
她端起滚烫的茶水,竟想喝上几口。聪山吃了一惊,竟忘记拦阻。
茶杯刚碰到她的嘴,她就惊叫一声,瞬即离开了杯口。
聪山皱眉道:“你怎么了?”
月楼轻抚肚子,笑道:“怀胎十月的孩子马上出生,我都忘乎所以了呢!”
她说着从口袋取出了一只小小的铃铛,铃铛上有条细细的红线:“我要把它挂在孩子脖子上呢!”
“我好兴奋!兴奋得简直要命!”
临近一小时的时候,她说。
月楼突然神秘地说:“你知道我的口袋里还有什么吗?”
聪山思索道:“刚才她取出来的是一个铃铛,装得应该也是装饰物吧?像她这样的女人,装得自然不是一般的装饰物。”
“手镯?戒指?脚镯?袜子?”
月楼瞪了他一眼,笑道:“其它倒有可能,袜子就太扯了吧?”
“那是什么?”
月楼笑着看聪山,慢慢将手伸进裤兜,慢慢取出个东西。
她是用手握着的:“你再猜猜看?”
“我不猜了。”
“你可真没意思!”
她手里是一个粉色的奶嘴。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拿奶嘴吗?”
“你不是说不让孩子喝牛奶吗?”
月楼扬眉道:“我当然不会让孩子喝牛奶。”
“那你怎么拿奶嘴呢?”
“惜蝶倘若一出生就含奶嘴,喝起我的奶来岂非会更容易。”
聪山接过奶嘴,目光变得异常柔和:“这倒也是,可是我为什么就想不到要给孩子准备奶嘴,铃铛呢?”
月楼嘻嘻笑道:“女人毕竟是女人,你们男人的心思总是没有我们细腻。”
她此时当然很痛,但她的笑依旧明朗。
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和她在一起,你所能看到的永远是明朗,你总是会被她的快乐影响。
聪山眨着眼道:“你要不也含下奶嘴,我可从没见过你吃奶呢。”
月楼抢过奶嘴,立刻含在了嘴里。她嘟起嘴吸着,发出类似于小孩吸母亲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