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弯弯,星子漫天,寂寂山林之中山风沁凉。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从那半山腰上的山崖滚下来,因着有这高手相护,钟意倒是没有受什么大伤,只是从悬山崖上滚下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忍了身上的那些擦伤和眼前的混沌,先发制人挣开了护住自己的那个人,反身骑在了那人的背上,施了一个擒拿手。
“嘶……”倒抽冷气的低低声音从身下传来,洛渊有些费力地从面朝地的位置上转过脑袋,然后呵呵轻笑了两声,“夫人有话,不如先放开在下?这样的姿势,在下真是不好说话呢。”
回应洛渊的是钟意愈发用力的狠狠扭了一下洛渊的胳膊,“洛公子不若且先将就将就,先替我解了惑,公子不是应当下山去了吗?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方才洛渊救下她那一瞬,钟意便觉出了他的身份,不要跟她说什么恩将仇报,她明明记得洛渊早该下山去的,眼下却是能恰好出现在她屋子的后窗之外救下她。
屋子里头刚进了一个采花大盗,逼得她跳崖去寻生机,后窗就又埋伏了一个,便是这救命之恩又如何,这大恩大德钟意只觉着是包藏祸心。
“夫人且手下留情!”洛渊俊美的容颜微微有些扭曲,钟意看着力是不大,可施的却是巧劲,方才那一下,还真是险些将他的手臂扭脱臼。
洛渊的心中暗自苦笑,这恩将仇报的倒还真是顺手,早知方才从山崖上滚下来的时候便该让她好生吃些苦头才是,也免得他自身落个险些筋断骨折的下场,这会儿浑身的经脉都疼的仿佛要失去知觉,正好叫钟意的三脚猫功夫占了便宜。
他是否应当适当反击给她吃一些教训?洛渊的心中有些无奈。
“在下会在这里,是因为寺中的沙弥在给在下拴在寺中马厩的马儿喂食草料之时误放了毒草,叫在下的马儿无法套车下山,在下这才无奈,在这寺中借宿了一晚。这事情是否属实,夫人尽可以去寺中询问。”
算了,他自己还是适当服个软比较好,免得这手臂真折在了钟意的手里。
“马儿食了毒草?”钟意冷冷笑了一声。
这由头,怎么听着这么牵强呢?
“是。”洛渊应了一声,语气有些无奈,绷紧的肌肉也放弃了反抗,只放松着身子叫钟意压着趴在地上,淡淡悠悠,仿佛一切已是无所谓,道:“想必那小沙弥也不是有意为之,应当是铺草料的时候不小心夹带在了里面,掌院的高僧已经训斥过,在下也于他多计较了。”
“洛公子倒是心大哈。”都这会儿了还有心思给旁人辩解两句,看着还真是坦坦荡汤光明磊落的模样,但她也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有恃无恐?
“好,我姑且相信公子方才的说辞。”
又不在寺中,也没有人证,这事情也是辨不清,钟意只继续往下问,“那公子如何会深夜出现在我屋子的后窗,莫非今日的天时极好,引的什么人都想往我的屋子里来?公子可要好好想想缘由,想清楚了再答。”
洛渊趴在地上,略略侧过了头叫不至于真的脸朝地,轻轻笑了一笑,悠悠道:“何必多想,在下这就能告诉夫人,是因为这寺中的待客的禅房着实磕碜,在下虽不是锦衣玉食里长大,可到底也过得不错,受不了那霉味儿跳蚤老鼠,便只好在外头走走,却是不想就瞧见了宵小潜入。”
“在下想着闲来也是无事,便跟着过来瞧瞧,看着那贼人进了屋,在下便也上了房顶,倒是不成想,正好救下夫人一命。”
洛渊的最后小半句说的甚是意味深长,又带着些许幽怨,婉转的就是在控诉钟意的恩将仇报白眼狼。
“这还真是巧的很呐。”钟意唇角的弧度带着冷诮,可手上却是在听了洛渊所言之后松开了手。
不是因为这就是信了洛渊,而是因为方才从山下坠下来的那一路,钟意深刻的知晓,以洛渊的身手若是真的包藏了祸心,怕是她现在真的能扭断了他的一条手臂也是无济于事,洛渊两根手指就能碾死她。
如此悬殊的对峙,钟意可不同人硬拼。
背上的桎梏解除,洛渊从地上起来活动活动了手脚,掸了掸衣衫上的尘土,悠然戏谑道:“这可算是证了在下的一身清白了?”
钟意凉凉地哼了一声,没有作答。
洛渊拂了衣衫上的褶皱,漫不经心地转头四下而顾,叹道:“夜路不清,看来今夜是要在这荒郊野外上待上一夜了。若是知晓如此,还不如方才寺中的禅房呢。”
洛渊此言暗讽方才钟意恩将仇报,他为了钟意从山崖上滚下来弄得一身狼狈,还反倒被钟意擒住了压在地上质问,这会儿还得在野林子里过上一夜。
这一切,仿佛钟意甚是对不起他。
钟意没有搭理洛渊,转头四顾只一片树影憧憧,钟意对这一片的地形不熟,也想不清自己如今到底身在何处。
有夜风穿林而过,冰冷侵肤,钟意叫吹得打了一个寒颤,七月里头深夜的山风,阴冷的不逊于冬日的寒风。
还有身上的疼痛。
方才绷着神经在地上擒着洛渊那会儿还能强忍着挺住了,这会儿稍微那么松懈一点点,这从山崖上滚下来的疼痛便开始渐渐清晰。
虽然大半个身子是叫洛渊给护住了,没有伤到什么要害,也没有什么重伤,但山上的山石嶙峋,擦伤碰伤划伤撞伤是在所难免的。
钟意估摸着自己身上这会儿该是青紫了不少地方,可真是进京这些年来第一次受这样的伤了吧。
“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