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琛觉着,如他那般惊才绝艳不世出的人物,这些哪里算个事儿。
人声鼎沸,此时已近辰时,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各路豪杰皆已到齐,忠义堂前,崭新的木质擂台昂立中央,楚月同邱大管家方一进去,登时黏住无数目光,各种抱拳寒暄不断,那种感觉,主角光环杠杠的,霎时自信心爆棚。
“贺兄,你现在这人坐会儿,最好别乱跑哦。”
走到自个儿的位置旁边,楚月压低嗓音同贺琛说了一句,然后一展折扇拉着翎白朝那一堆一堆的豪杰里头扎进去,又去拜见了一下武林盟里的长老什么的,待楚月尽情散发主角光环一圈的官腔打下来,已是辰时正,一声鸣锣,大会正式开始。
“不看不知道,竟不想楚兄在江湖上竟是这般的众星捧月。”
方一落座,贺琛低沉悠然的嗓音便在耳边响起,楚月端起茶盏饮了几口,淡淡道:“贺兄在朝七年,高官厚禄,青云直上,楚某行走江湖六年,自也混出一番天地。”
贺琛一手靠在小几上,唇角的笑意优雅,“那也不比楚大人方半年就荣升锦衣卫,官运亨通。”
闭嘴!楚月狠狠地抬眸瞪了贺琛一眼,转头专注地看向台上,所幸两人都是压低了嗓音讲话,又正逢擂台上武林盟的人讲得欢没有人注意他们。
贺琛低沉醇厚的嗓音继续响起,“阿月,你方才都同上面那些老东西说了什么,我怎么瞧他们的嘴都要笑歪了?一群乌合之众拿枪拿棍地逞凶斗狠,难怪朝廷不容他们,我瞧着也想叫锦衣卫拿了他们。”
要死了!真是要死了!楚月的心头凛起,险些跳起来一巴掌拍过去,一回头却发现贺琛的嘴皮子压根儿没动作,竟是传音入密的功夫。
心头松了一把,楚月暗暗吐出一口气又深吸一口,将茶盏往贺琛手边一顿,“贺兄,喝茶。”
贺琛半掀起茶盖子瞧了一眼,嫌弃道:“这是什么,树叶子么?阿月要喝茶,我叫新荣去泡壶毛尖来,今年方贡上来的,新鲜得很。”
知道他用的是这功夫,楚月的面色不变,一脸兴致盎然地看着台上,不去理会,却不想那悠然的嗓音停了一下又马上响起,“阿月,虽是秋日,可那日头还是不得不防,这武林大会何时结束,瞧瞧下边那些黑炭,我可不想同他们一样。”
那就滚蛋!楚月斜斜瞟了贺琛一眼,深觉今儿个贺琛是不是吃错药了,怎成了个话唠,说好的不动声色高冷范儿哪儿去了?
楚月有点想破口大骂,可传音入密那功夫,他会她不会啊!
瞧着对面或上首长老偶尔投来的目光,楚月使劲绷住唇角的弧度一脸欣赏地看着台上,只觉着装逼这项技能,从来没有使用得这般艰难过。
“阿月,这台上有什么好看的,你瞧上边那两个丑物,就这般模样还敢上去伸胳膊伸腿,真真儿是不知羞耻。”
“阿月,我怎么瞧着台上那贱人眼皮子一抽一抽的,是不是想朝你抛媚眼儿,好个下作的玩意儿!”
“阿月,你瞧那拿剑的蠢物,怎生同你穿同一个颜色的衣服,还学你道貌岸然地甩袖子,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丢人现眼!”
“阿月,你看那左边的那个,怎长得跟个球似的,哎哟哟,瞧他那一脸的蠢像,平白叫人瞧着倒胃口。”
“阿月……”
秋风飒爽,金阳高升,刀光剑影中,擂台上的比武终将见分晓,楚月端起茶盏嘬了一口茶水耸了耸僵硬的唇角,看着身旁仍在喋喋不休的人,很想一反手将茶水统统泼他脸上。
楚月一直都知道贺琛是个嘴巴很刻薄很欠抽的贱人,但从来不知道贺琛其实是个嘴皮子持久力这般久的贱人,半日的比武下来,场场都做了不间断的解说,生生将一场场高手对决说成了地痞无赖斗狠。
虽说楚月相信若是换他上去估计上头的人弹指间被甩下台,但也不带这般埋汰人的,她都听得有些义愤填膺了,若让这些话真传出去,估计连带她都不用做人了。
“行了,要结束了。”楚月咬着牙道。
贺琛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伸出指头在楚月略低的嘴角上飞快轻轻一戳,“阿月,你脸上的笑僵了,调整回去。”
滚!楚月放在茶盏上的手一僵,险些将盖子捏碎。
“铮!”
倏然地一声有些不同寻常的兵器交接声,楚月猛地回过头,却见台上交战正酣的两个武林高手竟同时受伤倒地,竟是叫人在交手时同时偷袭了,一身披黑色兜帽的人狞笑着将身上的披风一掀。
贺琛的眉梢轻挑,悠悠道:“看了一早上的上蹿下跳,瞧着架势,总算是要出点看头了。”
黑色的披风兜帽落地,露出了那人的满面的横肉,以及,那个从脖颈处延伸到下颌的刺青。
“天冥坛!黑煞!”
带着讶然与恐惧的惊呼声响起,楚月的眸中异光一闪,手肘似是无意般碰了碰身子僵了一下的翎白。
“黑煞,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来武林大会!”上首的武林盟长老愤然起身,但又忌惮天冥坛有其他埋伏是以不敢轻易下场捉拿。
黑煞立于台上,笑道:“我家圣主听闻武林盟召开武林大会,特命我来献礼祝贺,这小小意思,还望长老们笑纳!”
“放肆!你天冥坛竟如此猖狂,我们各大门派的武林正道绝不会放过你们,各位英雄,我们一起上,将此魔教爪牙拿下!”上首的长老慷慨激昂地振臂一呼,自有上上下下各路武林好汉拔了刀要上去宰人,却不想倏然烟雾四起,竟是场中的各个地方皆被丢了烟幕弹。
“天冥圣坛,日月同辉,威震四海,寿与天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