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这些,木雪已然说不出话来。
她虽久居闺阁,也曾听得那些过来与她聒絮的本城有头有脸乡绅的夫人娘子们略微提过,本朝开国帝皇的皇位乃是谋朝篡位得来的。
名不正言不顺不说,他死后,因皇子年幼,政权更是被自己叔叔把持,那位摄政王几年内几乎杀绝了皇室宗脉和前代朝中士族,惹得朝野上下不满,一些想要框正社稷的忠义老臣早有推翻他的心思,这时候却冒出来一位什么前朝帝皇的遗腹子……
不及深想,木雪已然能预料到将来几年定是生灵涂炭人间惨狱,哀婉间,忽然心里一惊,失仪地抓住淳于敷两臂,“依你这么说,钱玉岂不是凶多吉少?!”
被她狠狠勒住胳膊的淳于敷微微一愣,旋尔淡淡笑道,“没料到四小姐也有这般失态的时候,这样倒不像是文施认得的四小姐了。”
木雪皱眉,又箍得紧了些,“我在问你话!淳于姑娘能否莫要顾左右而言他?!”
被她勒得疼了,淳于敷不得不蹙眉推离她一些,方不紧不慢笑道,“四小姐,关心则乱,安心,钱公子暂时倒是不会有甚么大碍。”
木雪有些不相信,“自古改朝换代,参与其中者,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我如何安心?!”
“四小姐这话就不对了,虽说起兵叛乱是大罪,可四小姐怎么就知道钱公子会答应那位流落异乡的皇子,为他做事呢?”
淳于敷淡淡笑道,“钱公子如今,连那位皇子的真实名姓都不知晓,想必,那位皇子还未及与钱公子说起复国大业。”
木雪蹙眉,沉吟一些时候,蓦然站起来,惶急地转身就走。
淳于敷忙叫住她,“四小姐留步!四小姐想去哪儿?”
木雪头也不回,“这是我的私事,淳于姑娘管不着。”
“四小姐若是想去告诉钱公子,燕公子的真实身分的话,文施劝四小姐不如去替钱公子准备口棺材更为妥帖!”
她的话棒槌一样砸在木雪心头,让她心中一震,急切也被吓得丢了一分,转过身来,问说,“你什么意思?”
淳于敷微微一笑,“咱们女人在这儿说说贴己话不要紧,可有些事,传出去可要掉脑袋的。”
她目光犹疑,显是不信,淳于敷耸耸肩,“四小姐不信就罢了,四小姐不想想,若是给人知道这前朝皇帝的皇子与钱公子有私交,被人检举了,朝廷怪罪下来,咱们都跑不了,统统秋后处斩。”
说着,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文施一人死倒不值什么,可四小姐忍心让这整个府邸的丫头小厮们陪葬么?”
木雪的那一股冲动被她说得尽数散去,失去气力地跌坐在凳上,心中如麻团一般缠绕在一处,“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
“如今之计,咱们只有装做不知,待这旱灾过去后,让钱公子与他再不来往!”淳于敷皱眉慢慢道,“虽不知那皇子找钱公子的意图,是否是要让钱公子助他复国,可还是防着些的好。”
木雪心思烦乱,满脑子都是钱玉被前朝皇子找上,可能会死的恐惧,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别的好方法,只好胡乱点头,“好,我听你的。”
淳于敷笑着摇头,“文施可不敢让四小姐对我言听计从,这不过是现今最好的法子,咱们别无选择罢了。”
说着,她站起身,宽大衣袖往桌上一挥,“好了,文施叨扰这些时候,四小姐该厌烦了,文施这就告辞,不打搅四小姐休憩了,四小姐也莫忧虑太过,钱公子目前,不会有任何危险。”
木雪淡淡点头,目光浅忽,显是没怎么听进去她的话,只在她起身打开门时,说了一句,“淳于姑娘好走。”
淳于敷摇头不语,嘴角挂着一抹微笑,轻轻关上门后,拿出袖子里顺的东西,嘴角笑意更深,笑着笑着,忽然长叹口气,怅然道,“这样都发现不了,你是有多忧虑钱公子安危?”
房门一声轻响后,房内重新恢复寂静,木雪呆然坐了半晌,直至觉得口中干渴,才回过神来,欲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水,摸了好半天都没摸到茶壶,奇怪时,定睛一看,哪里还有茶壶的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