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能偏心啊。”宁妃定了定神,将原本已经预备好的说辞还是顺了出来,“这诗社不过是姐妹们一起乐一乐,哪里能只有头名的彩头?您怎么也要再评两位榜眼和探花出来才是。”
这话没错,只是宁妃并没有料到自己会在这样一个尴尬的情绪里说出来。身为帝师之女,宁妃在闺中的时候其实并不如蕙昭仪与英淑媛这两位一样有太多妇德方面的名声,主要还是诗词歌赋的才名。因此才有了这个诗社的念头,虽说也可以给其他妃嫔表现、从而分宠的机会,说到底还是要推自己的。
然而再怎样也没想到,纪青盈居然还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才压群芳,让她完全无力争锋。因而这两句原来是想当做身为胜利者的大度,结果反而成了失败者的乞怜。
“也好。”靖帝看着纪青盈的眼光里隐约带着狡黠的得意之情,便知这次的诗作绝对是有猫腻的。不过他原本也知道纪小怂肚子里没什么墨水,也不大计较这个。当即上前又拿了其他人的诗作看看,“这句清润风光的意趣很好,英淑媛可算榜眼。宁妃的律诗虽然工整,却不及蕙昭仪的急才。蕙昭仪算做探花罢。”言罢向德海公公招了招手,“去取一对镇纸,赏给英淑媛,再拿一套文房四宝,赏给蕙昭仪。”
“谢皇上。”蕙昭仪和英淑媛忙一齐福身行礼,脸上也稍微有些光彩,宁妃在一旁则只剩下端庄大方的份了。
“可是,皇上这样还是偏心的。”福贵嫔看着还是不平,因为是诗社活动,妃嫔们人人都朝着清淡雅致的方向打扮,纪青盈一个人因为要力压夏珊珊,衣裳首饰都是珠光莹莹,精美绚丽。而纪青盈原本容色过人,这样打扮起来不但不会过于繁复,反而华贵明艳至不可方物,靖帝的眼光几乎没离开过她。反观自己,福贵嫔即便知道理智上是急躁不得的,然而那心里的酸楚委屈却是不断翻涌,难以克制,“都是作诗作得好,也都一样是皇上的妃嫔,怎么纪青盈便能得着皇上贴身的物件,旁人只是拿些文具打发了?皇上便是偏宠纪青盈,也不该这样不公道啊!”
要是论实诚,大盛禁宫里头,福贵嫔大概也算个无人可处其右的异数。虽然这话是实情,却真的是过于直接了。
靖帝登时面上冷了,淡淡地扫了一眼福贵嫔:“宝音,是不是朕待你过于宽和了?便这样口无遮拦吗!”
“皇上。”纪青盈本站在靖帝身边不远处,瞧着他的神色便知道不大好,忙上前半步打圆场,“福贵嫔大约是一时口快,这不是没得着彩头么,皇上不要这样认真才是。”
“连纪青盈都知道我是福贵嫔,”福贵嫔其实还从来没有被靖帝这样当众斥责过,虽然心里也有畏惧,但是前面的话已经出口,难不成要低头认错?更何况在她心里也觉得自己并没有说错,眼泪不觉落了下来,“可是在皇上心里,还那我当做宝音乡君,还当小孩子是不是?那……那皇上又何必让我入宫!”
“胡闹!”靖帝冷冷喝道,“你哪里有什么身为妃嫔的自觉。什么是规矩,什么是本分,你知道么?朕如何行事,何时轮到你来说嘴!”
这次的斥责可比刚才更重了十分,宁妃等人个个都十分战兢,夏珊珊在这个时候可不是“好单纯好耿直”地上前支持福贵嫔了,而是膝盖一软首先跪倒:“皇上息怒!”
“皇上息怒!”宁妃等人连忙跟上,瞬间御景南苑的水榭诗会这边跪了一地,只是福贵嫔倒也硬气,眼泪汹涌澎湃,颇有些“舍了一身剐,皇帝拉下马”的架势,硬挺着不跪。
而纪青盈更是没有这种动不动跪倒的好,一时间站在原地,与福贵嫔一样抢眼。
“我可说错了吗?”福贵嫔哭道,“皇上要是不讲道理硬压人,那杀了我的头好了!反正这样在宫里,活着也跟死了一样!”
这是所谓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了,福贵嫔真豁得出去,也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毕竟靖帝不论是看着朝廷上的大局、外戚的支持,还是为了从小相识、亲上加亲的情分,最多最多,也是斥责禁足、再不然是降个一品半品的是极限,哪里真能打入冷宫或者刑求杀头。
“栾丽音,你在挑衅于朕吗?”靖帝目光愈寒,声音之中的危险信号也愈发明显。这位祖宗可是连肃帝、夏太后,并内阁辅臣们都不能挟持辖制的,算不忍心杀掉福贵嫔,也绝对不代表能叫她一哭一闹拿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