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进了小山子乡,乡里有个十字街道口,姚大勇放慢了马车,回头问韩念念,“同志,你家亲戚在那个生产队?我给你指条路。”
人家话里的意思就是:你可以下马车了。
韩念念磨磨唧唧,没挪屁股,面上露了为难之色。
老太太见她这样,问道,“闺女,这是咋了?遇到啥难处了不成?要是不认识路,你只管说个地,或者把你亲戚名报出来,我让大勇拐个弯,专程把你送过去。”
姚大勇点头道,“我奶说得对,是我大意了,你刚来咱们乡,那指定是不认识路。”
他们越热情,韩念念越不好意思,但她也没办法了,总得赖上个人,不然今晚她露宿街头不成?
还有户口问题,总得想办法解决了。
“奶奶,大勇,我不知道我亲戚叫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住哪儿,只知道他们住在小山子乡。”
老太太跟姚大勇对视一眼,傻眼了。
“叫啥都不知道?”姚大勇心直口快,“既然不知道叫啥你还敢来?得亏现在世道安稳了,要搁头十几年战乱,我看你咋整。”
老太太拉上韩念念的手,白了她孙子一眼,“不知道名字还来找,那指定是走投无路了才过来,要不然谁大老远往人生地不熟地方走?”
韩念念不迭点头,把她毕生演技都施展了出来,眼眶发红道,“早年战乱,我父母逃难去外地,随后就在当地务工,我从小被寄养在外婆家,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能上个户口,后来父母在事故中双双去世,舅舅舅妈顶了父母的工作,导致我既没有户口,也没有工作,不过我外婆偷告诉我还有个姑妈,让我来投靠她,我只知道她姓韩,家住小山子乡,其他的一概不知道。”
韩念念在心里盘算过了,她这么说也是信口胡编,小山子乡这么多已婚妇女,总会有个姓韩的,哪怕没有,到时候她就说自己记错了,先落个脚,走一步是一步再说。
老太太听得心里发酸,拍着韩念念的手直道,“可怜的娃啊,怎么会有这么黑心的舅舅舅妈!”
韩念念低头,抹了抹眼睛。
“闺女咱不怕啊,我先带你去我家,等落脚之后我让大勇他爹好好给你打听,小山子乡就这么大点地方,肯定能找到!”
韩念念等得就是这句话,立马破涕为笑。
滴水之恩涌泉报,现在骗了他们,以后再想办法弥补。
姚大勇听他奶的,掉马车头往叶姚生产队走。
叶姚生产队离乡里不远,十分钟的路程就进了村,主干道要比乡里的路更窄一些,姚大勇家住在村西头,一排四间土坯房,外围了个篱笆院。大红的双喜还贴在门窗上,看来不久前是办了场喜事。
姚大勇在篱笆外停了马车,韩念念先跳下架子车,扶老太太下来。
姚大勇没下车,还得把马车赶回生产队。
篱笆院里有个年轻女人在喂鸡,脸庞圆圆的,梳着齐耳短发,瞧见家门口站了个陌生人,出来问道,“奶,咱家来亲戚啦。”
老太太边往里走边招呼韩念念,“闺女先进来坐。”
说完,又扭头问年轻女人,“小秀,你爹呢?”
“爹娘还有大柱都修河坝去了,中午是回不来,估计得傍晚才能放工。”
叫小秀的女人是老太太大孙子的媳妇,刚进门还不到一个月。新婚的嫁娘,公婆没好让她跟着生产队出工干活,就让她在家干干家务,看看门。
“小秀,中午多烧一碗饭,大闺女在咱家吃。”老太太让韩念念进堂屋,上炕坐。
小秀哎了一声,好奇的看了韩念念一眼,也没多问,系上围裙麻利的刷揉面盆。
韩念念中午在老太太家蹭了顿饭,不大的炕几上摆了一箩掺了不知道什么菜的窝窝头,一碟萝卜干,一盘拌荠菜,还有稀得跟水一样的面粥。
这让吃惯了精细食物的韩念念十分难以下咽。韩念念不知道的是,因为来了客人,中午还多了一盘菜,要不然炕几上只会出现一碟咸菜干。
韩念念只吃了半个窝窝头就放下了筷,面粥也只喝了两口。
老太太以为她是作假,又往她手里塞了半个窝窝头,“别客气,快吃啊,出门在外,总会碰上个困难,在这别的没有,还是能管你几顿饱饭的!”
韩念念连哎了两声,架不住老太太的好意,又往嘴里塞了半个。
女明星本身为了保持身材基本靠饥饿,韩念念又是女明星里身材偏瘦的,一米六七的个头,九十斤都不到,就她那点鸟胃,想装东西也装不下。
老太太看她吃那么点,神色格外怜惜。时下的农村人不以瘦为美,因为刚经过几年自然灾害,面黄肌瘦的人多得是,谁家的闺女或者儿媳妇,脸圆骨架大屁股大,那才是美女。
哪怕韩念念五官长得俊,在老太太眼里也就一般般,看她饿得营养不良的小身板,越发笃定她是在舅舅舅妈那儿受了虐待。
吃完午饭,老太太招呼韩念念在堂屋炕上歇一会儿,韩念念脑子乱哄哄的,也就没推辞,跟老太太两个,一个躺东侧一个躺西侧,眯眼睡了个午觉。
韩念念这一个午觉竟睡到了傍晚,被外面的说话声吵醒,穿了自己的鞋下炕出去。
姚家一家人都歇坐在篱笆院里唠家常,韩念念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们。
倒是一个跟韩念念父亲差不多大年纪的中年男人先开了口,“大闺女,你的事我都听大勇说了,咱们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姓韩的女人绝对不会少,你又不知道名字,这可不好办了!咱们村倒是有几个,但我都问过,人家都说没有在外地务工的兄弟。”
韩念念听得咋舌,这打听的速度也太快了!
中年男人又道,“这样,回头我去公社开会,帮你打听下别的村,看看他们村有没有姓韩的,尽快帮你找到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