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桂娟先看出了苗头,厨房生火做饭的时候,低声问韩念念,“念念,这啥厂长,看起来跟你很熟啊。”
韩念念心里咯噔一下,稳住心神,面不改色胡说八道,“我跟叶老师去印刷厂几趟,和孟厂长说过话,他说他外婆家也是苏州那边人,算半个老乡了,所以话说得就多了些。”
好在韩桂娟也没多想,低声跟韩念念絮叨,“这啥厂长,看起来太不好相与啊。”
想到孟繁宗那张包公脸,韩念念窃笑不已,但还是忍不住为他辩解一句,“姑,有的人天生面冷,搞不好人家是面冷心善呢。”
话虽如此,韩桂娟还是有点发憷,本来挺大嗓门的婆娘,对孟繁宗客客气气,农忙这几日烧饭的食材也比寻常要好些。
天公作美,连着数日大晴天,每天天不亮生产队长就拿着喇叭挨家挨户喊人,挨个安排活儿,对于上头安排下来的同志,生产队长也没打算咋样操练人家,最多每人发一把大镰刀,让跟着大队人马下地割玉米秸秆。女同志则被安排掰玉米。
坐拖拉机上,韩念念对孟繁宗道,“孟厂长,要不您掰玉米,抱镰刀砍秸秆的活儿还是我来干吧。”
韩念念没别的意思,好赖她是抱过大镰刀的人,孟大总裁还是适合坐办公室签文件,实在难以想象他抱镰刀是啥模样。
她好心好意,对方不见得领情,“你看不起我?”
韩念念忙狗腿道,“不敢不敢,您要是坚持我也不反对,就是注意别割到手。”
结果还真割到了手...
手掌不停往外冒鲜血,孟繁宗眉头蹙得死紧,心里恼怒韩念念那张乌鸦嘴,抬手四处找韩念念的空当,旁边已经有人惊呼出声,“厂长,你割到手了!”
说话是印刷厂的会计,叫梁彩霞的女同志。
梁彩霞忙不迭上来抓孟繁宗的手,心疼的不行,孟繁宗躲了下没躲开。
韩念念在另一块地里忙活的正起劲,察觉到有人在嚷嚷,抬头看了一眼,没看清咋回事,也不管那么多,继续闷头干活。
干到太阳升至头顶,生产队长总算吆喝放工,韩念念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往田埂上慢慢挪步,结果就看见孟繁宗在冷眼看她,身旁还坐了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在对他嘘寒问暖。
“孟厂长,您还真割到手了啊。”韩念念也注意到了,他左手被简单包裹了一下。
孟繁宗黑着脸,没吱声。
韩念念也意识到自己这样提醒他好像有点伤人自尊,走近了几步,关切道,“回去我带你去乡里卫生站好好消毒吧,可别感染了。”
孟繁宗的脸色稍好了些,但语气还是僵硬,“没事,死不了。”
饶是韩念念习惯他的冷面,眼下也大感无辜,又不是她拿刀割他手的...
坐孟繁宗身旁的姑娘开口了,面带焦急之色,“厂长,要不咱们回去吧,农村小卫生站的医生能懂什么,还是去大医院看,县里也不行,直接去市里!”
韩念念一旁听得无语,只是割破了皮又不是往肚子上捅一刀,用得着大费周章么!
那边陈玲早早冲上生产队里唯一的拖拉机,抢占了座位,不停吆喝韩念念,“姐,快点过来呀!”
韩念念想也不想,丢了坐田埂上不紧不慢商量到底去哪儿看病的两人,跳上拖拉机先奔回去歇会儿再说!
孟繁宗的脸顿时比包公还黑。
家里叶兰英已经把家务活忙活的利落,晌午饭也做好了,闷在大铁锅里就等着所有人来家开饭。
韩念念和陈玲最先到家,陈卫东赶马车靠后,接着是陈爱国和韩桂娟两口子,再然后...
“孟厂长人呢?念念你看见了没?”陈爱国卷了一锅旱烟,靠坐在家门口歇脚。
“他割破手了,估计回城里包扎去了吧。”韩念念道,“要不咱们先吃饭,把饭菜给孟厂长留点盖锅里?”
“中,咱们先吃饭!”陈爱国拍板。
干活累半天,都饿得前胸贴后背,谁也没心情再等了,直接开锅端饭。
正吃着,孟繁宗回来了,左手上裹了一层纱布,看样子是在卫生站处理的。
韩念念看他面色不佳,忙下炕让座,招呼道,“孟厂长,您快吃饭,我给您盛碗疙瘩汤。”
陈爱国把他的酒拿了出来,“厂长,喝一碗?”
孟繁宗摆手,“不用,我喝不惯。”
陈爱国没勉强,笑呵呵道,“以前没干过农活吧,开始不习惯,过两天就好啦,要不下午我跟队长说下,您就别去了,在家休息休息?”
“没事。”孟繁宗直接拒绝,“我没那么娇气。”
下午照常出工,韩念念头顶破草帽,弯腰干的起劲,这可是他们下半年的口粮啊...
扭头看她旁边的孟繁宗,拿镰刀的姿势不是一般的别扭,忍着笑帮他调整了一下,“一回生二回熟,以后等咱们回去,您会是个既拿得住钢笔又握得住镰刀的全能大总裁!”
孟繁宗嘴角抽搐。
“厂长,你手还没好,哪还能再拿镰刀,别干了,快歇着吧。”梁彩霞从田埂上直奔过来了。
“我没事。”孟繁宗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梁彩霞不依不饶,又挤了上来,看那架势,势必要摸到孟繁宗的手。
韩念念笑得暧昧,赶紧换地方干活,给这两人腾个地方。
他们一时半会都不能回去,总不能让孟大厂长一直打光棍吧,该谈对象的还是得谈啊。
干活到天擦黑,韩念念脚步不够快,没抢到拖拉机上的位置,只能靠两腿跟着大部队慢慢往回走。
孟繁宗同她并排走。
“她是厂里的会计,赵科长的小姨子。”
韩念念反应了半天,“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