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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见庭单给杨十一开了一上午的小灶,午后休息的时候拎着自己的《淮南子》气哼哼地走了,说过一个时辰再过来检查功课。
杨十一手里头就一本《三字经》,看得无聊透顶,又不能露出自己识字来,摊着书撑着下巴。
书房的门被移开了,发出哗啦的声响,杨十一转过头去,见一个小姑娘穿着干净的白袜子小步低着头走进来。
杨十一手中三字经哗啦一声掉在地上,这哪里是独孤七,分明是独孤六!
独孤六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珠花,理了理衣服,看着杨十一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有些惆怅:“小郎今天惹夫子生气了,又在家里不肯出来,只能我来替他给夫子赔不是。”
“这实在是……有些荒谬。”杨十一捡回了书,端正坐好,他和独孤七共用一张小桌,垫子都是摆在一起的,独孤皎皎把腿盘好,把布袋子里头的书拿出来,叹息了一声,还是说道:“确实!可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惹夫子生气?!”
说着摸了摸书桌,复又叹息道:“他怎么能这样呢,这么好的机会不珍惜……”
杨十一心道,我宁愿是你来这里。可这话万分不敢说。
独孤皎皎往他身边坐了坐,揪了揪自己的发髻,又问:“你们夫子应该不会迁怒我吧?”
杨十一摇了摇头。她是来替小郎道歉的?温见庭到底是老学究,应该不会对个女孩子怎么样的吧?
独孤皎皎高兴起来:“那真是太好了……唉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阿耶那么偏袒他,这种事情云中又不肯来做,竟然是让我来!还说什么乘机可以请教下夫子,简直是在开玩笑!”
杨十一点点头,手下却把书推了过去。
书的封面上写了一个小小的“暾”。
他觉得自己仿佛是献宝一样的心情,把书推到了独孤皎皎的面前,心里头渴望她能看一眼书上他的名字,这字笔画多,他这具身体年纪太小,笔力不足,写成这样已经很勉强了。他刻意把名字写在了封面《三字经》三个字的下头,好让独孤皎皎一眼就能看到。
独孤皎皎却把书退给他,把自己带的《三字经》拿出来,说,“这书是弘文馆的吧?我还得还给夫子。”
杨十一突然有些想笑他自己的幼稚。大约独孤皎皎这个年纪还没读过《东君》,自然不晓得他新得的名字同她的名字出自同一篇,而且或许她连这个字都不认得。他上辈子都活了二十三岁了,如今看见她还是抑制不住自己一颗乱跳的心,什么蠢事都能做得出来。
独孤皎皎觉得盘腿坐着不舒服,又换了个姿势,撑着下巴翻着书说:“小郎真是烦死了,死活不肯来念书,阿耶听他背了一段《淮南子》,竟然高兴得不得了,说他不念就不念了。可皇后这里怎么交代?”她两条腿一伸,穿着白袜的脚丫子就从桌子底下探了出去,乱晃着,却又高兴道,“你们夫子真的那么无趣?”
独孤皎皎觉得自己像是贫困山区里打工供弟弟念书的苦命姐姐一样。她把脸在桌上滚了滚,侧着脑袋对一旁正襟危坐的杨十一说:“你得替我说点好话!”
还用她说,杨十一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全都拿出来给她,他慌忙点头。
门又被移开了,温见庭进来,瞧见慌乱地把两条腿收起来端坐好的独孤皎皎,竟然是一愣。
可看了独孤皎皎的脸,他便立刻反应过来了:“你是小郎的姐姐?”
独孤皎皎连忙爬出来,扑通跪倒在温见庭面前,朗声说:“小郎上午没有尊敬师长扰乱正常教学秩序,实在有错,我身为他的长姐,管束不力请先生惩罚!”说着乖乖伸出了手来,竟然是主动想要挨戒尺。
杨十一吓了一跳,上午撒泼搅乱的又不是她,她替独孤七来道歉不说,还得替他吃板子?
温见庭也是一脸见了鬼的神情,竟然忘记掏出戒尺,只是不咸不淡说道:“这……犯错的又不是你,只要小郎知错能改,为师也不会多加责罚,小郎为何不亲自来?”
独孤皎皎心里头翻了一个白眼,想起现在在家里顾自撒欢儿的独孤照,却硬是得挤出两分悲戚来:“小郎已经被阿耶责罚了,现在伤得下不来床……”
她早就打探好了,知道温见庭是刀子嘴豆腐心啦,怎么可能会打她。况且听到小郎已经受到了惩罚,温见庭也消气了:“既然如此便罢,望他能接受这个教训,下次不要再犯!”
这事情就这么揭过去了。独孤皎皎完成了任务,却似乎有些不想走的意思,端端正正挺直了脊背坐在一侧,没有靠近书桌,似乎却是摆出了一副想给杨十一红|袖添|香的姿态。
温见庭狐疑看了她一眼。
独孤皎皎粲然一笑:“小郎不能来服侍殿下,便由我尽责吧。”说着还装模作样地帮杨十一磨起墨来。
温见庭只是叹息了一身,没有阻止,似乎很是心疼这个早熟懂事的小姑娘。他坐下来问杨十一:“你想听淮南子还是三字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