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蜀王心里有恨,也应当只对三皇子显下手啊,他才是武家的血脉,不是么?”她问。这也恰恰是她一直以来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的地方。蜀王若是想为独孤废后复仇,应该就对着武家的下手,哪有先杀了自己的亲侄子再嫁祸武家儿子的道理,这种杀敌一百自损八千的招数,就算智商是负数也不会这么干的吧?
“或许是……蜀王自己想称帝?但是因为有四哥在,因此独孤家不可能支持他。若是杀了四哥再嫁祸三皇子显,那么独孤家没得选择,只能将他送上皇位——他前几次对四哥出手,都是有意将矛头对准观云殿。皎皎你看是不是……”
“你这未免也太牵强了吧。”独孤皎皎只觉得他越说越有些离谱,“这听着像是你自己先下了结论,然后再把证据硬生生地往结论上套的。照你这么说来,我还可以说这事儿就是观云殿做的呢,故意卖个蠢露个马脚出来,到时候武惠妃在圣人面前一哭,说自己绝不可能那么笨,圣人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倒把她的嫌疑给洗清了。你看,破案讲究的是证据链要完整,生搬硬套、强行解释,是大忌讳!”
“我……”杨十一被她的一席话立刻给噎了回去。是啊她说得没错,如今他们手里一点证据都没有,她也没有经历过蜀王之乱,自然不会想到那个层面上去。可他不同,他如今是已经预知了结局,才能理清楚逻辑。平心而论,若是他不知道蜀王以后会谋反,能想出这样的条理么。
答案自然是不能。
他只能哀怨地盯着她看。
独孤皎皎只觉得这孩子好像还是有什么事情想要说一样,但是被她方才一席话顶了回去,满肚子的话都塞在了喉咙口,一个字都蹿不出舌尖来。
独孤皎皎便说:“还有,我阿耶写信回来,他好像有意让我们几个都去剑南。容与上回受了伤,他特别担心,觉得宫中险恶。若此事真和我阿耶有关,那么他肯定也不会这么做了不是么。”
杨十一拧着眉,他相信此事目前同独孤徹应当关系不大,只是蜀王独自谋划的。毕竟蜀王谋杀杨晙,是想断了独孤家的路,好逼迫独孤家全力支持他一人,自然不会再去伤害姓独孤的孩子。
独孤皎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想去剑南看看,小郎说那边特别有趣。而且上次我射箭那会,觉得我要是去了剑南不比小郎差的。”她摊开手掌,千秋节那日留下的疤痕浅浅一条,横亘在掌中,小孩子新陈代谢快,如今已经不仔细看不出来了。
杨十一抬起眼睛,他有些内双,一抬眼睫毛都收在了眼皮里,更衬得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通透。独孤皎皎一双欧式平行大双的胡人眼睛,睫毛像是小扇子一样眨巴眨巴,无辜得很:“怎的?”
杨十一半晌才说:“那你去呗。”
他说着这话是下了极大极大的决心,一个字一个字咬在嘴里,用力才说出让她去剑南的话来。
“可你真得小心点蜀王!”他固执地说。
独孤皎皎看向他黑漆漆的眸子,他说这话的表情像是一只犟脾气的小牛犊子,死死盯着她,好像她不答应,就不放她走一样。
“晓得了晓得了。”她说。
语气太敷衍了。杨十一一双眉毛拧了起来,内双眼皮又折进去了一点,本来挺长的睫毛就只剩下一个尖儿了。眼神怨怒得像是在控诉什么不人道的事情。
独孤皎皎只觉得这小子被独孤照伴读了几日,好像倒把那小混蛋的拿手招数给学去了,她对独孤照是免疫了,但是对杨十一完全没有办法,立刻缴械投降:“嗯我替你盯着!”
杨十一纠正道:“也不是替我盯着,是替四哥。”
“嗯替四哥。”
“你们在说什么?”一旁一直在和云中说话的七皇子恺终于注意到这里的动静,站起身凑了过来。他的母亲赵德仪一直嘱咐他要同独孤家的孩子交好,并且也透露出,以后独孤皇后可能会让皎皎做他王妃的意思。他心里也觉得,如今同太子晙最交好的就他和十一郎了,而十一郎的母亲却无名无姓,显然是配不上独孤家唯一的娘子的。心里头就有点把皎皎当成自己所有物的意思。瞧着十一郎和皎皎这几个月似乎越走越近,想着就有点不舒服。
独孤皎皎把糕点放下,抬头说道:“我年后要同小郎一道去剑南了。”
“那么远!”恺说,“剑南那边不是很乱么,小郎不是在军营里么,女孩子哪能去这种地方?”
独孤皎皎内心对这个孩子没有什么好感,觉得他和他的母亲都有些功利,不过人前倒也是和颜悦色:“小郎说哪里虽然苦点,但是特别有趣,不然也不可能那么久都不愿回来了。”
恺立刻露出了些惋惜的神色:“那岂不是也要很久见不到你了?”
杨十一看着恺笨拙地撩着独孤皎皎,默默垂下了眼睛,心里头却冷笑了一声。走了好,去了剑南谁都惦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