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我妈在园子里抱怨:“三角梅在北方不好养,跟你说了非不听。你看看多脆,雪一压就断。”
“我喜欢嘛。”其实就是爱屋及乌。别说女神爱的花,就是她喜欢的宋瓷,我都拍来个正品回家来镇宅。
我搂住我妈的脖子撒娇,顺便给汤宝一个飞吻。汤宝正专注认真地啃着红薯,看见我的飞吻,一愣,“呃——”噎住了。
我妈赶紧过去帮他顺气:“我看你要闹妖。大早上起来就傻乐呵,瞧把我们汤宝吓的。”
汤宝可委屈了,眼巴巴看着掉在地上没进肚皮的红薯。
“没出息!整天知道吃!”我把汤宝抱起来推到跳舞毯上:“胖得像猪一样,快去运动!”
我妈扶额:“他哪儿会跳,只会滚。”
汤宝在跳舞毯上颤颤巍巍的走着,可怜巴巴的一步三回头……
我龇牙道:“不许偷懒!”
你是女神的种哎!女神那一个个大斜线打的,运动神经得多逆天,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球!我暗搓搓心道。
我妈就是太溺爱,下毯子搂着汤宝一起扭去了。
我笑眯眯的去园子里晒太阳。啊,人生真美好啊!有我妈有汤宝和……女神的眼药水,一切都很圆满。我攥着眼药水,一整个上午,就从没松手过。
看来霍老师给我看眼睛让女神不冷静了,是不是代表……不行了,每次想下去,都觉得一种被甜蜜充满了的餍足,微微的胀痛中带来食髓知味的愉悦畅美,意犹未尽,不可自拔。
这种情绪让我感觉世界变得多姿多彩,充盈美好,焕然新生。
好不容易熬到时间,飞也似的去女神家。
女神还没回来,却看到几个客人坐在会客厅里,赵姨陪着说话。
我看着其中一位面熟,想起来这位领导是某个饭局被请的压轴嘉宾。攒局的那位地产大鳄把他当神供着,怎么这会儿在女神家了?
等人走了我问赵姨。
赵姨满脸骄傲:“来求字的。”
“求字?管谁求?”
“陌陌啊,每到过年很多官员都来求字,关系好的还会求到对联、扇面。”
看来历朝历代做官的都喜欢附庸风雅,不过女神又不是书画家,她也是体制内的人啊。
我百思不得其解。
赵姨呵呵一笑,神秘兮兮道:“你去网上搜搜,隐簌老人。”
我一查,来头不小。
先是某史学家的评价:“博学精思,著作等身,通两晋史、南明史,旁涉百家,诗文尤斐然可观,家学自有渊源也……”后又有书法作品赏,和各个时期的学术论著。成就方面受聘于国内多所大学客座教授,研究馆名誉研究员等等。
牛掰!我心中感叹。
可是真实姓名、经历一概全无,难道是位隐士?
“是安部长的老师么?这位老人?”
赵姨“噗嗤”一笑:“就是陌陌自己,隐簌老人是笔名。”
不会吧!我又看了一眼简介,看起来像个国学鸿儒。
我深感自己的肤浅,十二年前被她的颜值虏获芳心,没想过她的内涵。不过我希望她的内涵可就到处为止吧,再深挖下去,我都没信心和她说话了。
没过多久,“老人”回来了。
“老人”一进门,照例先去找蝌蚪。我跟在她后面,等她和蝌蚪玩完,就凑上去说:“听说你字写的不错,可以给我写个字么?”
“写什么字?”
“写个囍字。”
女神望了我一眼,“你要结婚?”
“不不不,我想留着给汤宝结婚的时候用,不是说名家书画,收藏时间越久价值越大么。”
“我字不好,你想升值,请名家去写罢。”
我没想到她会拒绝我,一般情况下她还挺好说话的。再说她都可以给刚才外面那些人写,却不给自己亲儿子写,令我颇受打击。
她看我发蔫,有些于心不忍:“我给你写个其他字,今年过年就挂上。”说完上楼去了,过了一会儿给我拿下一张红纸,我一看,是个“福”字。只见其笔法铁画银钩,苍劲有力。倒真像是个老者写的,不像是女人的字。
“不喜欢?”
“喜欢喜欢!就算你送我个‘笨’,送我个‘丑’,我依然会屁颠屁颠挂起来!”
女神蹙了蹙眉神情愕然,随即浅笑起来。
我看她心情不错,胆子也肥了些。锲而不舍道:“可我还是想给汤宝求个“囍”字。”自己亲妈亲笔写的“囍”,意义多不一样。
女神的神情变得沧桑而明透:“如果那时我还在,不用你求我也会写;若是到时人不在了,你把它大喜之日挂出来,倒不吉利。”
不在了?不在了?!我反复咀嚼,确定只可能是那个意思的时候,脑袋“嗡”的一下!
“你、你说什么?!什么不在了……”我登时又心慌又难过,又是恨又是怨。怎么说这话?!我听了心里堵着块儿石头似的,好难受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