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德大师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善哉善哉。老夫怕是鲁莽行事了,只盼不要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生灵涂炭才好。”
张大人不解:“不知大师有何顾虑?”
圆德大师握着手中的佛珠,看向夜色中的望月湖,平静的湖水仿佛已经与这黑夜融为了一体,无边无际的延伸,一切看着都很平静,然而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却像巨石一样压在他的心头。
漆黑的湖底,被拔走了沉尸的地方地面□□着,露出了下面暗红色的污泥。
初时那污泥没有什么变化,入夜之后,却渐渐渗出一丝一丝的血痕来,那血痕在湖水中晕染扩散,如同湖底受了伤,不断的渗出淡淡的血液。
渐渐地,那血痕变得越来越重,从一丝一丝变作一股一股,到了后来完全是喷涌而出,血水由下至上,直冲向湖面。
湖底还有几处沉尸的地方。这些尸首均是垂了头在水中直直的站立着,脑后的头发随着湖水轻轻荡漾,看上去阴森而诡异。血水开始喷涌之后,这些尸首脚下的地面也开始微微震动,片刻后同样喷出了巨大的血色喷泉,带着这些尸体纷纷涌上了湖面。
“大人。”岸边的衙卫向着张大人抱拳行礼,“湖里有动静。”
圆德大师心里一紧,握紧了手中的佛珠串走到湖边,湖水此刻仿佛沸腾了一般涌动着,忽然之间,一具具尸体浮上了水面。
这些尸体的皮肤都是一种异样的青白色,即使在黑暗中也很醒目,庞大的尸群聚集在一起,远远看过去,湖中一片片漂浮的白斑。
阴冷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什么东西在隐隐的嘶吼,湖边的所有人都不由得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却依然无法阻止那声音穿透自己的耳膜,不少人的七窍都流出了鲜血来,承受不了这样的痛苦跪倒在地。
这是湖水上空,一直盘旋在天空的那些黑色的怨灵在嘶吼。
这声音听不见,却又直接回响在耳边。阵阵声浪以湖水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却在湖边撞击到看不见的屏障悄然消散。
圆德大师用力扯断了手中的佛珠,扬手一甩,一百零八颗紫檀佛珠呈圆形落在周围,圆德大师肃容席地而坐,双手合十,朗声念诵大明金刚咒。
金色的佛光从紫檀佛珠中升起,圆圈内的众人顿时觉得头脑一清,那种尖利刮骨的嘶叫声消失了,张大人和师爷勉强互相搀扶着起身,只见佛珠圈外的兵士和衙内已经双目血红,痛苦的在地上滚来滚去。
就在众人惶然不知所措之时,湖边屏山上的三座铜铃尖塔骤然散发出刺目的白光,那光芒一扫而过,湖水上空的怨灵顿时被席卷一空,沸腾的湖面也在白光扫过之后渐渐恢复了平静。
圆德大师噗的吐出一口鲜血委顿在地,张大人上前一步扶住了他:“大师?”
圆德摆了摆手,喘了口气道:“佛祖保佑,今日算是逃过一劫了。”
师爷失声叫道:“大人,快看!”
众人顺着师爷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码在岸边的那些尸首在白光闪过后迅速变黑溃烂消散,不过呼吸之间,就都已腐烂成累累白骨。
湖中的尸群如出一辙,碎骨在水中吃不住力,又缓缓沉入了水底。
白光闪过的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广宁城钦天监,摆放在正殿中的青铜九龙雕塑,面向西南方向的龙首突然向下微微一沉,龙口中含的夜明珠掉落到了正下方的蟾蜍背托杯中,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响声回荡在寂静空旷的大殿里,惊动了正埋首在案卷中的司祭陈大人。
一旁伺候的内监看清了响动的来源不由得白了脸,小心的取了那蟾蜍背托杯放到陈大人面前垂首退下。
陈大人取出了杯中的夜明珠,看向殿门外西南的方向,皱起了眉头:“乱了地脉之气,今年冬天,南面要受灾了。”
他推开了桌上的案卷,从木匣里取出一封空白的奏折,稍作沉吟,挥笔疾书后装入黄缎锦盒中交于身旁的内监:“速速送进宫。”
湖边小院里,白光闪过,让夏满肩头的影魅恐惧而无声的尖叫一声,瞬间跳进了她的怀里抱住脑袋瑟瑟发抖。
庞大的压力如同爆炸的气浪一般向四面八方席卷开来,那股力量扫过了整个西陵城的每个角落后消失无踪,那些方才才在雨中滋生的魑魅魍魉都没逃过这股力量的碾压,瞬间化作飞灰。
夏满面色苍白:“先生,刚才那是什么?”
宇文墨合上窗户回头:“是朝廷的一些防护手段罢了。”
夏满从怀里拎出了影魅,虽然逃过了一劫,小东西看上去却依然有些萎靡,连身形都缩小了一圈。若非已经和夏满有了血咒之誓,方才它也飞灰烟灭了。即使如此,它也在白光中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宇文墨看了一眼:“这七日不要让它见阳光,早晚各喂它一滴鲜血,养一养伤。”
“是。”夏满有些心疼,捏了捏影魅的脸,看它委屈的反抱住自己的指尖把脸贴了上去。
宇文墨转身在太师椅上坐下:“乱了地脉之气,今年南方气候一定会反常,百姓们只怕要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