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把车开到艾萌萌家楼下时,发现她的停车位空着,他仰头看看,七楼也没有灯光,好像是不在家的样子,他还不甘心,上楼看看,门被锁了好几道,推开门,两眼乌黑,喊一声,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回音。他摸着黑走到客厅里,在沙发上静静地坐一会儿:“去哪了,这家伙,刚回来也不说歇歇。”
他到洗手间给自己放满一池热水,脱了衣服,先泡个澡再说。等到晚上十一点多,艾萌萌还没回来,打电话她也不接,他有点着急了。他迅速穿好衣服,跑出家门,开着车专门往可能有酒吧的小黑巷子里钻,最后他找到学校附近那个令人心碎的酒吧一条街。
他把车放在小街对面,从东到西一家一家地串,这条酒吧街在他上高中时就初具规模,如今已发展成一条有名的高档社交区域,能在这里开一家酒吧也可以算得上是成功了。他这身名牌西装加上他的长相和个头,在酒吧里一现身就引起许多关注,经常在酒柜旁边打转儿的酒保一眼就能记住他,但他散射型的目光说明不会是这里的常客,他是来找人的。
只有没经验的小屁孩儿才会上前搭讪他,一个刚刚辍学几个月的菊理高中的女生,说起来还是他的校友兼学妹,第一个过去和他说话,她是靠着酒吧里的生意搞自己的事的散仙,没有固定的老板也没有固定的收入,她完全是当年艾萌萌的翻版,但她又不像艾萌萌那么有原则有心眼儿,刚来不久就被这条街上的所有男人都玩过一遍,之后她就放弃了卖酒的行当,干脆openlegs开始做起皮肉生意,在这条街上多了去像她这样的女孩儿,走到这一步异想天开的成分多于生活所迫,所以没有人怜悯她这种角色。刘星辰当然不了解这些情况,他也不想了解,他只是觉得她的动作或神态或气质或是什么不知道哪里有那么一点点点像艾萌萌,就稍微瞄了她一眼。她就过来了。她说自己叫玲玲,已满十八岁,还给他掏出一张虚假的证件晃了晃。
刘星辰当然明白她什么意思,但他只想问问她:“你看见过一个细细高高的姐姐吗,长得很漂亮,也不是特别漂亮啦,反正就是特别帅气的那种,手指中总是夹着一根烟?”
“你说艾萌萌?”
刘星辰怔了一下:“你认识她?”
“这里谁不认识她。”
刘星辰反应了几秒钟,她这话的意思颇耐人寻味:“你见着她了么,她今天晚上来过这里吗?”
这个叫玲玲的女孩儿摇摇头,有一点幸灾乐祸地笑着说:“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她了,我听说她好像是抓进去了。”
刘星辰心想,什么啊,傻逼,绝对不可能,她一定是嫉妒艾萌萌。他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玲玲远远地跟着他,一家酒吧一家酒吧地询问。玲玲在身后笑得越来越开心,越来越胜利。
他才不管,当他走进一家位于最好地势的酒吧里,天意让他碰上了这家酒吧不怎么爱露面的老板小鸽子,刘星辰认出了他。他是一个打扮得和女人一样的男人,说实话他很像个gay,七年未见,他几乎没什么变化,只像是昨天和今天,衣服换了一套,发型重新做了一下而已。
可是刘星辰变化很大,从浴缸里急匆匆跳出来,还没来得及剔去胡茬的下巴,使他的脸庞显得成熟性感,一身昂贵的西装,就算只是胡乱系上两颗衬衣纽扣,也完全不会影响奢华的外型和质感,和七年前那个一身寒酸大校服的高中生判若两人,小鸽子不用猜都知道他是个公子哥,而且他这次还是来找艾梦萌的,因为他的眼神里满是记恨和一股酸溜溜的醋性味儿。
也正是在那个瞬间,小鸽子总算弄懂了一些事情,一个艾萌萌内心深处非常隐蔽的秘密。小鸽子从自己窄窄平平的胯骨上解去酒保的长条围裙,从柜台里走出来,径直来到刘星辰的面前,一百八十公分的个头完全能够和刘星辰在目光中礼尚往来,从这个动作来看,刘星辰觉得他还算个爷们儿。小鸽子面无表情地说:
“怎么,想要喝一杯么。”
“艾萌萌在哪儿?”
“我不知道。”
“但我到处都找不到她。”
“那就继续找。”
“她还会去哪儿?”
“应该是躲出去了。”
“我中午还和她在一起。”
“那就是去工作了。”
“她工作在哪儿?”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是行业秘密。”
“我只想马上找到艾萌萌。”
“喝一杯吧,我请你喝好酒。”
“没时间,快点说。”
“没用的,我不会告诉你的,你不如在这老老实实地等,她会来的。”
“你说不说?”
“呵呵,我给你一张贵宾卡,以后到这里喝酒可以打八折。”
“不要!”
小鸽子转身从柜台里拿出一张磁卡,插到他的上衣兜里:“她没事,放心好了。”
刘星辰把卡片抽出来丢在地上,转身走出去。
小鸽子猫腰,把卡捡起来。酒吧里的人都在质疑,老板是不是喜欢他,要不怎么好像欠了他八百吊似的,平常小鸽子谁都不搭理,心情好的时候才来当一当酒保,仅仅是为了怀缅一下过去的老手艺,不少酒客都是冲着今夜他的出场而来,却没想到看到了这样一个奇怪的情景。
小鸽子其实并不欠他什么,虽说以前叫人揍过他几下,可那也是他自讨苦吃,但是,小鸽子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在他面前变得那么黯然失色,即使已经有了自己的女人。
找了一圈一无所获的刘星辰回到车里一边拨艾萌萌的手机一边开车继续找有酒吧的地方,他心里在咬牙发狠地想,以后绝不能让艾萌萌再干这个行当了,都是些什么人,都是些什么地方!一个女的这么晚还没回家,就算是再洁身自好也不怪被人家说成不正经!
今天他真的很累,一整天都马不停蹄,多想躺在床上搂着艾萌萌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他不喜欢做完就走的感觉,当然有时也是迫不得已。他想和艾萌萌结婚之后,就从家里搬出来住到她那儿,家里暂时肯定不会太支援他们,不过没关系只要不太挑剔,马上就可以找个工作,马上就可以挣到钱,过自己的小日子。再加上还有一笔奖学金垫底,噢,对了,那个钱在武娇手里,算了,就当作给她的补偿费好了。
不管怎么说妈妈肯定会偷偷支援他们的,所以艾萌萌暂时不用出去工作,结婚第一年就在家里备孕好了,但如果她不想这么早生孩子那就再说,求一求林晓天给她找个教师工作,噢,对了,她没有大学文凭,那就求一求小赵叔叔给她找个不需要文凭的清闲工作,不管怎样,这个工作坚决不能接着干。还有就是,烟要戒掉。再者,她的粗口必须改。头发也要留长一点。想来想去,他仿佛看见一个穿着女佣制服的乖巧可爱的女人围着饭桌和厨房转来转去……,那不是艾萌萌。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笑了笑。要是那样还折腾什么,还不如娶武娇算了。
他得承认,武娇是一个值得娶回家的好女人。
或许有人能同时享受玫瑰花一样的情人和百合花一样的老婆,但是他绝对做不到,他只能把身心全部归属于一人。
他重新调整一下思路,不能因为艾萌萌深夜不着家就想把她管起来,不能因为她不接电话就对怀疑她的人品继而产生下流的遐想,不能因为在疲惫不堪的状态下还要满世界地找她就认为她不值得娶。
他在深夜的马路上开着车,任凭思想的游丝在风中随意乱飘,夜色的深沉令他开始想象一些不好的事情,他还怀疑她是不是疲劳驾驶出了车祸,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奄奄一息,连手机都够不到;也有可能被所谓的酒贩子骗到没人的地方伦奸;掩盖在黑夜中的各种犯罪情节在他的眼前一幕幕地上演。还有更坏的可能,最近恰巧听说这座城市里有流窜犯逍遥法外,专门偷袭单身女性,掠夺财物,然后歼淫肢解……他的情绪变得躁动焦虑,视力越来越下降,耳膜也像穿孔一样产生尖锐的杂声,手指缝里都被冷汗蕴湿。此刻他焦急而又恐惧的心情恰如一个失去灵魂主宰的无生命的躯壳在乱闯乱撞。
终于,一束汽车灯光在眼前晃了一下,他摩挲摩挲疲惫的脸,眼眸聚焦在几十米外的车牌上,透过挡风玻璃他看见那一排数字组合,多熟悉的车牌号,这简直成了救命的密码,他把疲惫的额头靠在了方向盘上。车身相错,艾萌萌降下车窗,朝他喊:“刘星辰,你怎么了?”
——总算看到她安然无恙。
夜里,他抱着她躺在床上,问:“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我在和供货商交涉,不能接电话。”
“那你看没看见我给你发的短信?”
“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