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的书房是万顺帝下朝后处理政事的地方。
“儿臣皇甫容叩谢父皇赏赐。”
皇甫容跪伏在地,照着规矩给坐在上首的万顺帝叩了个头。
万顺帝如同未曾听见一般,一本一本的看折子批折子,连头也没抬一下。
皇甫容跪了半天,还没听见让他起来,不由偷偷的抬起了头。
书房里只有三个人,他,万顺帝和太监总管薛绅。
薛绅毕恭毕敬的侍立在书桌旁,一脸温和,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垂眸敛目下注意着周围的一切动静,察觉到皇甫容抬头也不作任何表示。
皇甫容只看了薛绅两眼,视线就转到了万顺帝身上。
皇甫家的人大多容貌俊美五官深刻,皇甫广也不例外,浓郁修长的眉,深邃黑沉的眼,脸部的轮廓出奇的硬朗,棱角分明,有威仪,但又不让人觉得过于粗犷,有种恰到好处的阳刚之美。
雄姿英发,说不出来的俊朗。
万顺帝批奏折的时候,神情很严肃,时而皱眉,时而深思,认真处理政务的样子让人挑不出毛病。
皇甫容还记得很小的时候,万顺帝每次来母后的宫里,都会逗他玩,会抱他摘院子里的花果,会把他高高的抛在半空,再稳稳的接住,把他逗得咯咯笑。
后来孔家出了事,母后受到牵连被打入冷宫,万顺帝就再也没有来看过他,连母后去逝都没有出现。
前后整整四年,万顺帝对他不闻不问。
他在荣恩宫住的那几年,其实心里非常害怕,每天盼着万顺帝能出现,盼着这个父亲能想起他,小时候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只有万顺帝曾经呵护疼爱的笑容他始终没有忘记过。
对这个父亲,他憧憬过,孺慕过,崇敬过,也拼命想要靠近过……
皇甫真总说他太在意父皇了,不理解他为什么老是想讨好父皇,总想得到父皇的关注。
他听了也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因为没有被父亲抛弃过的孩子是不会明白这种感受的。
只是……
皇甫容仰着脑袋看了会儿,又重新低下头来老老实实的跪好。
只是再天真的热情也抵不住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现实,后来发生的那些事,一件一件触目惊心,活生生的把他心里最后的那点父子之情消磨掉了。
皇甫广,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跪够了就起来吧。”
大约是觉得晾他的时间差不多了,不一会儿,万顺帝放下了手中的朱笔,抬眸看向跪在殿下的皇甫容,像是终于想起来这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他的幼子,十六皇子皇甫容。
“谢父皇恩典。”
皇甫容作惊喜状抬头,又行了个礼,起身的时候差点摔倒在地上。
万顺帝看着他,缓缓道:“听薛绅说,你还没有搬去荣和宫?”
皇甫容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回道:“昨日太晚,儿臣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今日就搬过去。”
他没有提自己昨天接到圣旨时高烧才退身体太过虚弱的事情,因为知道万顺帝并不在乎这种事。
万顺帝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问道:“照理说你回答出了三道难题,解了泱国的大危机,朕该赏你的不只是这一个小小的宫殿,还应该赏你更多的东西。”
他问:“知道朕为什么没有赏你吗?”
皇甫容十分惊讶,连忙道:“父皇能赏儿臣一座宫殿,儿臣已经万分满足了,不敢贪多,请父皇明鉴。”
他看了一眼万顺帝的脸色,连忙又道:“父皇恕罪,儿臣不知。”
万顺帝脸色说翻就翻,抓起书桌上的笔筒砸了过去,怒道:“好一个不知!朕问你,那三道题的答案当真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哐当”一声,笔筒砸在皇甫容脚下,发出碎裂的声音,从西落国来的上好玉瓷笔筒就这么碎成了一地。
“父、父皇!”皇甫容吓得脸都变了,煞白煞白的,满目惊恐。
万顺帝怒喝道:“说!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别的什么人告诉你的!”
皇甫容吓的差点就要哭出来,小脸憋的通红,咽了口唾沫,磕磕巴巴的道:“是儿臣、儿臣自己想出来的!”
“还敢撒谎!”万顺帝怒拍桌子道:“昨日当着满朝文武和各国使者面前,朕已经给足了你面子,没有当面拆穿你!你来告诉朕,你一个连字都不认识,书都没摸过的小孩子,要如何的聪明绝世,天资不凡,才会想出这举国上下所有大人都想不出来的难题答案?!别人绞尽了脑汁连一道题都答不出来,你轻轻松松随随便便一答就是三道题?你当朕是傻子不成!”
皇甫容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他想也不想,“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两颗豆大的眼泪哗一下就流了出来,全身发抖,颤着声道:“儿臣不敢!”
万顺帝眯眼,逼喝道:“逆子,还不快说,这三道题的答案,到底是谁在背后告诉你的?”
皇甫容给吓的连哭都忘了,小脸青白,全身颤抖个不停,面色惊惶的道:“父、父皇……”
万顺帝瞪着他,威压更甚,“快说!谁告诉你的!”
“是……是……”皇甫容吓的打了个嗝,圆睁的眼睛里全是惊惧,眼泪顺着脸颊又滑了下来,“母后告诉我的……”
“哗哗哗哗——!”如雪片般的纸被万顺帝抓起,一把砸了过来。
“还敢狡辩!”万顺帝砸完一摞纸,又抓起了旁边一叠奏折,“小小年纪就会胡说八道,你母后早就死了,她怎么告诉你!”
“真的!是真的!”皇甫容叫了起来,拼命的道:“儿臣不敢欺骗父皇,真的是母后告诉儿臣的!”
“哦?”或许是皇甫容的表情太过真切诚恳,也或许是他被吓的样子太过凄惨真实,总之,万顺帝收回了动作,放下了那叠奏折,冷冷的哼了一声,不怒自威道:“那她是怎么告诉你的,你如实说来,但有一句假话,朕绝不轻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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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雪立在书房外,听见里面隐约传出来的怒声和瓷器砸碎的声音,额头沁出冷汗,两手紧握成拳,指甲掐进了手掌心。
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他才能拥有力量……
拥有保护自己和皇甫容两个人的力量……
殿下……
他从未有一刻像此时此刻般感觉到自己和皇甫容之间的差距。
一扇之隔,皇甫容在里面,他在外面。
不管里面发生什么,他都没有资格进去。
这种无力感深深的刺痛了闻人雪。
他无比清醒的意识到,权势是个好东西,而他,需要这两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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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郎,你在做什么?”窦六郎从屋里出来,走到院子里,看着窦宸,嫌弃的道:“这姿势好丑,难看死了。”
“扎马步都是这样,本来就不好看。”窦宸道:“我又没让你看。”
窦六郎问:“扎马步?这是什么功夫?我怎么没听说过?”
窦宸道:“你当然没听说过,泱国本来就没几个人知道,我爹说,这是西落人练的功夫,既能练腿力,又能练内功。这个练好了,下盘就稳了。”
“哼,好笑,这么丑的姿势站一站,下盘就能稳了?”
“谁说站一站就稳了,这可是基本功,少说也要练上三五年,才会有效果。”
“你想练武?我教你啊,咱们窦家的鞭法有用着呢,不用扎马步也能学,比你这个好看多了。”
“谢了,你自己练吧,我不喜欢鞭子。”
“那你喜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