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重大,一贯喜欢动手多过于动脑的束盛邦,相当难得地思前想后了一番。不过,限于身份阅历,他的考虑,无论范围还是深度,都远远低于他的父亲。
早在昭云特区成立,或者更具体地说,早在海洛国现政府成立之前,娄度村就已经创造了近百年的罂粟种植历史。
如此光辉的历程,漫长的时间,从娄度村获取毒品原材料的毒枭,早已换了一茬一茬又一茬。不过,不管为哪家毒枭提供服务,凭借兴旺发达的人丁,小心伺候的策略,从束盛邦爷爷的爷爷开始,这个小小的家族,就一直牢牢地占据着娄度村的村长职位。
当然,主要负责罂粟种植。
好几代世袭传承,尽管缺乏大风大浪的洗礼,无法积累足够的智慧技巧,不过,村长家族还是因此拥有了许多普通农人远远赶不上的准确眼光。
几天之前,听说苗英州新来了一位事务军官,整天带着士兵窜进深山老林里招工开矿。村长就预料了今天的谈话,作为早年也曾出门闯荡,稍微见过点世面的人物,村长知道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也知道相对自己而言,“事务军官”的衔头,往往意味着有钱有势,极其强大的庞然大物。
面对这种人物,村长知道自己可以见机行事,寻求利益;可以左右逢源,两不得罪;但绝对不可以采取合作之外的处理基调。
尤其是,真正坐到吴小雨和黄哥对面,亲眼见识了年轻军官和壮硕士兵处处往要害打量的老辣眼光,不经意间流露出干练素质的动作语气之后,村长更是暗暗戒备,加倍小心。
听完吴小雨招工开矿的描述,村长甚至不敢表现出仔细思索的情形,很快开口回答:“清晨将军,承蒙您看得起,不嫌弃娄度村偏僻遥远,一视同仁地亲自前来招工。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
“有。”
吴小雨相当干脆地点点头,却也同时表现出相当客气的神情:“由于我们不是本地人口,尽管有军人身份,村民们还是很有可能对我们的许诺心存疑虑,希望村长可以代为解释。”
“代为解释……”看也不看儿子连连打出的脸色,村长不假思索地直接表态:“代为解释当然没有问题,这本来就是我份内的事情……清晨将军,您打算招收多少工人呢?”
“越多越好。”
“越多越好啊……”
村长搓搓手,稍稍站起,又很快坐下,脸上皱纹加倍凹凸,露出了很是为难的表情,“清晨将军,娄度村路途遥远,奔波辛苦。过来的时候,相信您已经看到,偏远山村生活困难,除了粮食之外,村民们偶尔还得种植一些经济作物……”
“当然……”
说到这儿,村长急急摆手,也不知防止自己的说辞意外打断,还是表示自己与此事绝无关联。
吴小雨满足了他的需要,于是,稍显空旷的大房间里,仍然回响着村长有些急促的声音: “我也知道,这些经济作物确实上不得台面……不过,由于某些压力,农田里的东西已经预定了卖主,而且很快就要到收获的季节……清晨将军,您看,招工的时间,是不是可以稍缓些时日?……或者……能不能分批……”
说这些话的时候,利用眼角的余光,村长一直小心翼翼地打量吴小雨的脸色,却也一直没法从吴小雨仿佛出生之后就只学会了微笑的表情中得到任何讯息。这种从未见过的情形,使得村长原本大半伪装的畏惧逐渐变得真实,也使得村长的声音逐渐变得只有自己才能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