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1日,阴天
葛森在闹钟指着六点的时候,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了自己的过去,而那时候,他还住在父母的那间老屋里,父亲还在经营着那间不大不小的财务公司,母亲正端着一个大盘子,对着他笑。
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据说这一天梦到已故的人,来年会给自己带来厄运。但是葛森并不这么觉得,因为他认为自己一直就生活在厄运中,所以他不认为还能有什么厄运可以发生在他身上了。
葛森用手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用力的朝着自己的太阳穴锤了两下,头疼似乎有所缓解。
黑暗中葛森再一次环视了一眼自己那只有十几个平方大小的出租屋,发现除了一些生活必须品和自己那套心爱的画具以外,竟然连一个像样点的大件电器都没有。
才一会功夫,葛森的头又开始疼了,每次头疼的时候,他都会情不自禁的想起父亲临终前那失望的眼神,只要他一想到他的父亲,他就会不自觉的头疼,无论是什么时候。那怕现如今,父亲已经去世多年,他临终前失望的眼神,也是葛森脑海中无法抹去的记忆。他知道,对父亲的亏欠将是他这辈子都无法释怀的情感。
葛森喜欢画画,而他父亲从来就不喜欢那些以画画为生的人,他觉得那些人完全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闲人,而对于那些正准备报考美术学院学生,他更是嗤之以鼻,在父亲的眼里,只有那些从事律师、金融等行业的人,才是真正的干正经事的人。
所以酷爱画画的葛森,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都是偷偷的躲在老屋附近的那个小公园里,偷偷的画着自己所看到的任何东西,只有那一刻,他才会觉得他的世界里充满了欢乐。
虽然葛森每次画完画后都会十分小心的把他的画本藏在父亲不常去的厨房里,而母亲每次都会非常合作的装作不知道。但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无论他多么小心,画本最终还是被父亲发现了,他深刻的记得画本被发现那天,父亲的脸色就像一块刚刚从菜市场买回来的猪肝一样难看,葛森以为那天肯定会被父亲狠狠的揍一顿,但是意外的是,父亲那天只是愤怒的转身离开,从此之后就再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之后的日子,母亲就成了夹在他们之间的夹心饼,每次当他想和父亲说些什么的时候,都是由母亲代为传达的,那些日子里,他真的觉得母亲老了许多,但是尽管如此,母亲也从未对他有过任何要求。
上高中之后,葛森终于决定接纳了父亲的想法,他决定不再画画,而是朝着父亲期望的那些职业去努力,因为他对那些科目提不起任何兴趣,所以读起来非常吃力,甚至每次上学都会让他感到头昏眼花,但是他还是觉得,只要能让父亲改变对自己的看法,这些都无所谓了。
可惜,事与愿违,父亲还没来得及原谅他,就在他上高中的第一年,因为一次突发性脑出血,而撒手人寰了,他倒下前最后看葛森的那个眼神,成为了他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心结。
父亲走了后,母亲为了偿还父亲的债务,结束了公司,变卖了老屋才把钱还上,等把所有事情都解决了之后,母亲的头发就彻底的由灰白色变成了银白。而葛森和母亲离开老屋的时候,唯一带走的就是现在摆在他屋子里的那套画具。
之后的很多年里,他曾无数次的渴望那天父亲不是这么一声不吭的离去,而是狠狠的揍了自己,或许这样,他就不用一直活在愧疚里了。
高中毕业的葛森,考取了一间免学费的职业中专,学的是他最不拿手的机械工业。本来以为三年毕业后,自己找份工作,这样母亲就不用那么辛苦了,然而他母亲就在他毕业前夕也病倒了,而且在他毕业的那天,母亲也去世了,从此他就正式成了一个孤儿了。
母亲去世后,葛森只能投靠住在A市的远房亲戚。亲戚倒也不错,帮他找了份机械厂的工作,等他站稳脚跟后,他就向亲戚道别,自己在机械厂的附近租了一个单间,生活就算安定下来了。
今天他那么早起来,是因为要去市中心的大型购物中心买一份新年礼物。今天晚上,他在附近的餐厅定了一张桌子,他决定要在那里向他暗恋已久的对象—刘惠表白,为了防止晚上不能按时下班,所以他还特意请了一天假。
每当葛森想起刘惠的时候,心里就像有只唱歌的小鸟,总是会变得很快乐,对待生活也变得充满了希望,他还计划着,若是刘惠同意和自己交往的话,明年再租个一室一厅作为他和刘惠的爱巢,或许再过几年,他们还能在有一个孩子。每次想到这里,他都会情不自禁的笑起来。
嘀嘀嘀……葛森定的闹钟响了起来,还沉醉在幻想中的他被这讨厌的声音拉回了现实,他看了看闹钟,原来自己就这么坐着已经坐了三十分钟了,他用双手顺了顺头发,才起身洗脸刷牙。
葛森刷牙的时候,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这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真的非常难看,他立刻收起笑容,认认真真的刷完牙,换好昨天选了半天的衣服,他今天必须在8点前出门,这样才能赶得上商场的元旦大促,因为去商场之前他还要先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去花店订一把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