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多么大的荣光!”桂祥状若疯癫,“你今天是在醇王府吃了刮落,将来,只要你当了皇后,谁也不敢给你脸色瞧,谁也不能对你乱发脾气,只要你当了皇后!”
静芬挣扎了几下,只觉得桂祥的手臂犹如钢铁一般死命的攥住自己,她不禁大惊失色,脸上是一点血色都没有,“阿玛,你是疯了吗?我如今已经被福晋不待见了,皇太后对咱们也是不乐见,且别说我能不能入宫这还是两说,且说入宫之后,一个失了皇太后圣眷的皇后,难道您以为,皇帝会照拂我吗?一个将后,得罪了皇上的生母和养母,这辈子还有什么可能?您这是,”她用力的推开了桂祥,花盆底的鞋子原本就很难站得稳,桂祥被推开了,她自己也跌坐在了地方,钮祜禄氏连忙扶住,“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不会的,”桂祥跌倒在了坑边,他自己个挣扎着扶着炕站了起来,“静芬,你看的不算迷糊,但是还没看清,什么外头的人,都无关紧要,”他的力气现在已经没有了,咬着牙要站起身子,却老是抓不住,滑了几下,还是跌坐在地上,钮祜禄氏又去扶桂祥,“你也看出来,我那个二姐,已经是老糊涂了,的确是不知道外头的行事,她根本算不得什么,”桂祥阴冷的说道,“是皇帝的生母没错,可咱们那位尊贵之极的皇太后,根本就不会让皇帝的这个本生母有一点点的指望可以成为嘉靖皇帝的太后!”明朝嘉靖皇帝的本生母就是兴献王之妻,后来也被嘉靖皇帝奉为皇太后,“那么醇王福晋如何态度,无关紧要,她甚至根本不敢在里头干涉什么,这是犯忌讳的事情,到了日后,你成了皇后,你就是她的主子,到时候还要她向你请安行跪拜之礼!”
“皇太后不会对你如何的,她当然不会拒绝叶赫那拉家再出一个皇后,只是最要紧的一点,”桂祥咬牙切齿的说道,他明白了自己需要做什么,“我必须要退步。”
“退步?”静芬站了起来,冷冷的说道,“阿玛不是绝不退步的吗?”
“为了你,静芬,自然不算什么,”桂祥惨笑说道,他似乎做出了一个巨大的抉择,这个抉择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十分凄惨的事情,他似乎苍老了许多,“我想着明白了,之前若是自己不争气,一味固执,因为我知道,就算朝着皇太后低头,咱们这一家也不会有什么出息,前车之鉴就在这里,你阿玛是不会有重用的,但是,如今出了你这个希望,”他依靠着钮祜禄氏,朝着静芬招手,双眼涣散,似乎下一刻就要晕过去的样子,静芬看着不忍,上前搀扶住了桂祥,桂祥这才似乎回过来了一些力气,“那么阿玛就算是千刀万剐,也算不得什么。”
桂祥似乎认定了将要对太后低头之后,浑身的精气神就被什么东西一抽而空,大约是之前坚持的东西放弃之后,就会出现这样的状态,“皇帝不是皇太后的亲生儿子,”桂祥嘿嘿冷笑,静芬只觉得脸上手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虽然是春天的节气,她这会子也觉得心里头发寒,“不管皇太后如何爱护皇帝,不管皇帝如何尊敬皇太后,两个人的心里都是有疙瘩的,这个疙瘩,消不了!你额娘进宫才这么多次,都觉得皇帝和皇太后两个人,客客气气的,这决不正常,”桂祥压低了声音,把静芬拉到了自己面前,“所谓母子,就不会只是如此客气,相敬如宾,绝不是什么好事,静芬,”他拉住自己女儿的手,“你羡慕太后吗?”
“羡慕她以一女子之身垂帘听政二十多年,大权独揽,比皇帝还要一言九鼎的气势吗?”桂祥说着蛊惑人心的话语,好像是地狱里出来的引游人犯罪的恶魔,“恩?羡慕吗?静芬?只要你当了皇后,你也可以这样,我知道你的能力,这么多年,读书是一等一的,你的兄弟们没有一个比得上你,只是一个女儿身,故此不能做官当差,这是最心痛的事情,但是现在,不会了,只要你当了皇后,你先别动!听我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皇帝和文宗皇帝很像,嘿嘿,都是性子温和的人,你有才干,懂进退,谁都会喜欢你的,就算当不了皇后,只要入宫,皇帝必定会垂青于你这个嫡亲的表妹,到时候就是你一展心中所学,飞龙在天的时候了!”
静芬原本混乱的脑袋被桂祥这样蛊惑人心的话,越发搅动的混乱不堪了起来,她想起了许多的人和事,不屑、可怜、怜悯、嫉妒、厌恶许多人的不同情绪,都夹杂在了静芬的观感里,她张了张嘴,看着父亲那状若疯癫未老先衰的面庞,摇了摇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挣脱开了桂祥的手,转身迅速的离去,“女儿累了,先下去休息。”
静芬逃走了,桂祥被钮祜禄氏抬了起来,“老爷,”钮祜禄氏十分的悲伤,这个雍容大度的昔日八旗贵女,已经被生活和苟且磨去了所有的棱角,“”何必这样的逼女儿。”
“我没有逼她,”桂祥摇了摇头,“我看出了她在这个家中的委屈,看出了她心里的不甘,我明白她的愤怒,虽然我已经不中用了,但是我看懂了自己的女儿,她眼中的光芒,和当年的皇太后一模一样,都是不甘心和不放弃,我看懂了她,所以我要帮助她,为了她,也为了自己个,我就算给皇太后认罪磕头又有什么干系?就算把这条烂命拿出去有什么关系?都没关系的。”
“那老爷您说,静芬会乐意吗?”钮祜禄氏说道,“她若是不想入宫,就算入宫也不能得皇上的宠爱。”
“我不知道,”桂祥摇了摇头,意态萧索,“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别人不能代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