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利抠抠鼻子,把那坨黑绿黑绿的东西弹掉,说:“不为什么,我们亲卫百人队训练缺少武器,正好最近武器供给有点紧张,瞧着你们差不多训练好了,也就用不着了,我带着兄弟们过来借去用几天。”
我怀疑我是不是听错了,我说:“你的意思我不是很清楚,你是说你来接我们的武器过去用几天?”
巴克利说:“没错,大家都知道,全基地里就你们百人队的武器装备最好,反正你们也训练好了,用不着了,就借给兄弟们用用。”
我几乎要笑出来了:“你觉得可能么?”
巴克利也笑着说:“可不可能我不知道,不过卡隆队长也说了,让你们把家伙交出来,这是命令,你们不交,就是抗命。”
我笑出来了,我拍着巴克利的肩膀,说:“你们都商量好了?”
巴克利笑道:“是啊,都商量好了,你们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我拍了拍巴克利的肩膀,说:“可是这些武器是提克奥迪斯教官专门拨给我训练的,你们拿走了我们练什么?”
巴克利说:“教官那里不算什么,回头让总执事打个招呼就行了。至于你们练什么我管不着,或者,你们可以练跑步,到时候上了战场,能跑快一些。”
我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巴克利也跟着我笑起来。笑到最后,我忽然面色一冷,我确信那一刻我的眼中绝对迸发出了杀气,我一扭头走进队伍中,整张脸都扭曲起来,我沙哑着嗓子说:“要那我们的武器也可以,只要你们能从我们手里抢下来,不要说武器,命都给你们!”
我这话刚落地,凯撒立刻大吼一声“布阵!”,转眼间,一座面对一个小队的进攻依然岿然不动的刀枪大阵就摆在巴克利的眼前。这回他们手里拿着的,不再是檀木棍和木浆,而是白森森的真刀真枪。
巴克利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几秒种,他终于暴跳起来:“好你个埃蒙斯,你居然敢对我拔刀子,你不知道这是要被处以绞刑的么!我今天就看看,谁敢杀我,你们谁敢杀我!”
说完,巴克利就撕开外套走了过来,把脖子伸到了刀口上,嘴里还喋喋不休喊道:“你们杀啊,我看你们谁敢杀!”
我站在一座驮粮食的马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巴克利,感觉自己在看一个死人。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而冷静地纵容胸膛里的杀机,我看见前排的凯撒回头看我,眼神里全是询问,我知道他担心什么,如果真杀了巴克利,这事绝对没法交代,至少绞刑是跑不了的。但此刻我胸膛里全是死灰色的怒火,我最后怜悯地扫了一眼喋喋不休的巴克利,嘴里突兀地喊出一个“一!”
长期的高强度训练让小伙子们养成了条件反射,他们的身体甚至比他们的思维速度更快,就在那个“一”字从我嘴里蹦出来的刹那,雪亮的长刀齐整整地一剁,仿佛熟睡的巨兽突然醒来,露出他狰狞的一面,一下子就打断了巴克利的挑衅。巴克利残破的身体四分五裂,血肉横飞。
所有人都安静了,包括巴克利带过来的亲卫百人队。现场连风吹过我发尖的飕飕声都清晰可辨。下雪了。我从马车上跳下来,拍了拍肩膀上的雪花:“你们是听我的命令,没有错,我这就去找总执事,总教官。”天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得冰冷,哈口气出来竟然都能看见白烟。在这座光线昏暗的木质尖顶屋里,几只火把有气无力地跳跃着。寒风从屋顶和墙壁的缝隙间钻进来,让靠墙站着的人们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但我知道,他们打哆嗦,并不是因为寒冷,多半是因为屋子里的气氛。
屋子的正中央,站着我。手脚都被捆了起来,卡隆那孙子下手的时候格外重,粗麻绳几乎勒紧我的肉里,一条不知道哪里撕下来的破布勒在我嘴里,像对付劣马的笼头。我的灰斗篷已经被他撕成碎布,丢在地上。此刻他阴沉着脸,眼睛里喷出汹涌的嫉恨。
说实在的,我并不知道我什么地方得罪卡隆了,使他这么恨我。
坐在我对面的几个人,为首的是提克奥迪斯,两边是梦比优斯和帕米,还有几个我虽然见过几眼,但没什么印象的人。他们坐在这里,是为了处理我下令斩杀巴克利的事情。
“毫无疑问。”梦比优斯首先开口了,他一开口,我就感觉空气中似乎游进了一条毒蛇,沿着我的耳朵钻到我全身,凉飕飕的。
梦比优斯说:“条例上写得清清楚楚。杀人者死。我记得在我们德鲁亚教国的护教军训练场中,甚至连训练项目之外的斗殴都是明令禁止的,何况这回埃蒙斯还杀了人。”
提克奥迪斯没有接话,只是冷冷地看着我,眼神里面颇有些玩味。
帕米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说:“我也没想到埃蒙斯居然会下令杀人,但这个小伙子我了解,从来不寻衅滋事,今天的事情,一定有隐情,我请求调查清楚之后,再决定对他的处罚。”
卡隆立刻跳了起来,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他的声音似乎都有些变形:“调查?还要调查什么,巴克利手下的亲卫百人队人人都看到了,是这个埃蒙斯目中无人,众目睽睽之下下令斩杀了巴克利。事实清楚,还有什么好调查的?依我看,马上绞死埃蒙斯,以正军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