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盏闭上了眼,他的心血已经流尽了,带着悔恨永远地离开了。
太和殿只剩下两道截然不同的呼吸声,一道急促,一道微弱。
云容将莫盏的尸体搬到一边,低声道,“师兄想说什么,都等和孟师兄汇合后再说吧!”
他就好像什么都知道,但他分明不可能知道上辈子的自己做了什么,除了带着记忆重回二十年前的承景,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承景慢慢攥紧拳,他不喜欢谢赐现在这副自以为是的态度,就好像他知道上辈子骗了自己,就好像只有他知道以大局为重。可其实,在承景的心中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无论是孟游还是云容的“尸首”都比不上他爱人的一星半点。
感觉到身体内的暴动的魂回镜,承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
“不,我什么都不想说。”
云容愕然,他无法从承景的表情上看出任何喜怒,就像自己从未预料到的此刻的心情。他本以为承景会问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莫盏的事,或者会告诉自己他认错了人,可承景似乎真的没什么想说、没什么想问的。
这反倒让云容的心提了起来,似暴风雨前的宁静,“师兄若有何不满,恳请直言。”
承景转头深深地看了云容一眼,他微微启唇,云容知道,接下来这句话一定是承景思量过后最想说的真心话。
“不关你的事,”承景说的很平静,“但我很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愿意跟着我,我想与你携手白头,你呢?”
无论多么不肯接受这个事实,但承景不得不承认,上辈子的莫盏骗他也好,耍他也好,都与今生的谢赐毫无关系。谢赐或许是他本来的名字,或许仍旧只是用来骗他的名字,但骗就骗吧,他许是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但唯独关乎“真心”这一点,他无法接受一丝一毫的欺骗。
这本是极为简单的一个问题,换作往常,答案几乎不用细想。可在刚刚发生过这样的事之后,云容很难再去单纯地考虑答案,他难免想到了更深一层的问题。
他和承景是不可能有未来的,因为他是云容。也更不可能携手白头,因为凡人的生命不过五十年。云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多留下更多的回忆,他已经活了很久了,不会觉得遗憾。
所以,他让自己不去在乎承景口中的莫盏,不去在乎承景一次比一次狂躁的心魔。因为他终有一天是会离开的,或许是分别,或许是永别。
云容沉默了。
承景见他犹豫的时候,只觉心被抽空了,他忽然开始不明白自己为何回到过去,两世为人又究竟都是为了谁。
云容苦笑一声,“若真能与师兄携手白头,我自然甘之若饴,只是师兄还有千年万年的寿命,我余下的时间或许还不够师兄闭一次关。”
承景紧张得心跳如擂鼓,急道,“我会帮你!”
“谢谢。”云容笑着拉住他的手,虽然是在笑的,可承景却觉得他完全不信。
“我一定会让你活下来,活的比我还长。”
云容怔住,便是明知道不该相信,他也忽然就信了,因为承景的目光是那么坚定,那么,可靠。
*
此时,孟游正抱着尸体躲藏在下人的柴房中,那尸体缺了一只手臂,身上的肉也少了好几块,一张脸上没了半个眼珠,嘴也不自然地张合着。唯一奇怪的是,人死了近两年,尸体却丝毫没有腐烂,他就好像只是受了重伤,撑过这一阵便还能睁开眼睛。
孟游的身上也挂了彩,他根本不是石天鹰的对手,胸口被留下五道黑印,衣服也抓破了。他身上的灵力所剩不多,但还是勉力维持着尸体的原型,水灵根催生的冰属性冻得他瑟瑟发抖,但他只是将怀中的尸体抱得更紧了些。
十三年前,他尚是少年,第一次于魔宗见到云容便深深地被他所吸引。无与伦比的美貌,非凡卓越的气度,艺压群雄的胆魄,斯文淡雅的性子,就像是致命的香料,让他沉沦其中。
如今这个曾经高不可攀的男人就在他怀中,哪怕只是一具冰凉的尸体,孟游也觉得一阵心悸。
“别再玩捉迷藏了,”石天鹰的声音让孟游连忙缩起身子,“云容与你毫无关系,你只要乖乖的把尸体还给我,看在你是孟长德儿子的份上,我就放你走。”
孟游咬紧牙,他和云容才不是毫无关系,他的本命法宝冰晶石便是云容所赐!他对对方的情谊没能在云容生前告之,也定要在死后让他知晓。
孟游攥紧拳,“云尊主之于我重于性命,我没能保护他酿成遗憾,现在又岂能将他交还到你手里?只要我孟游的命还在,这尸首我就一定要带走!”
石天鹰怔愣一瞬,跟着扬天大笑出声,“真不愧是孟长德的儿子,好一番虚情假意!”
“家父向来洁身自好、重情重义,岂是你这等贼人能随意侮辱的?信不信随你,云尊主的尸体我不会交给任何人!”
孟游话音刚落,一道掌风迎面而来,一击锁住了他的喉咙。石天鹰那阴狠的眸子闪着寒光,“臭小子,你倒有胆量说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藏在这吗?”
石天鹰一手掐住孟游的脖子,另一只手去夺他怀中的尸体,可他用力一拽竟然没有拽动,孟游将尸体抱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