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燕来的全神贯注,莫良道此刻踌躇于赵高三番四次的相邀,在他看来,站到赵党那边肯定不义,可他更想缓解这两边的矛盾,否则他插在中间很尴尬。
一字长龙,风尘烟滚,气势汹汹地在江宁府路面上爬行,其间不断有斥候游骑往来,随时通报周边的情况。
那辆马车虽说普通,可很多人都知晓里边坐有重要人物,可偏偏它不在最前领头,也不在最后押尾,留在这中间靠后的长陵县衙役附近,倒是让人奇怪。
燕来清楚里面坐的是哪位贵人,因为那十余匹高头大马上的护卫,他都曾经见过的。
看来那书生太监真是闲得发慌了,竟然会看上赵高这样的小人,也是,小人配小人,在燕来印象里,太监都是奇怪的物种,很难琢磨他们的性情。
衙役们自然没有马,便是兵马司的兵士们大部分也是陆步行走,因为要随身看护,马虎不得,不过比起那些连走路都没个正形的衙役,这些兵士就齐整得多,以十人为一小队,一路上保持沉默,不像这些衙役般散漫,好像踏青一样在那聊个没完。
负责这些衙役的是江宁府的文职官员,早就都照过了面,知道自己该归谁管,向谁汇报,但这些官员毕竟也不多,不可能全程看管,所以还是各县自己扎堆,组成小队形式。
赵高这几日风头最盛,自然成了长陵县这边的小队长,倒是陈一飞做了副队长。
如今这两个曾经有过过节的青年打得火热,每日几乎形影不离,让一干衙役们感慨于赵高的容人之量,如此一来,倒显得燕来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了。
这几天闲言闲语的话倒是会经常在耳边嗡嗡嗡,大家伙看自己的眼神也多有不对,便是今天说要集合了,也没人来唤他,最终还是莫良道跑来告诉,这才知晓。
对于莫良道支支吾吾下提出的问题,燕来没觉得有多诧异,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没关系,这是好事。”
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你们不理我我还不想理你们呢,如此一来路上就有更多的借口独处了。
莫良道却只当他有委屈,口是心非,不过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这不,陈一飞又示意他上前去,留下燕来一个人押后。
“看来他们很不喜欢你。”
这种时候,温柔含情的声音最能抚平少年们的失意,燕来看了一眼这个主动搭话的女子,应该是薛进女儿之类的吧,年纪与自己相当,大家闺秀的举止在对方身上表露无疑。
模样还能够瞧出个七八分,不像那些男的,个个蓬头污脸,女人即便在死亡面前,对自己的形象还是非常注重的,何况现在也没到砍头的时候。
“不喜欢我的人太多了。”燕来淡淡地表露着自己的态度,保持着他一贯的清冷风范,继续目视前方。
薛灵儿倒是不死心,哪怕少年一脸阴郁,不像个好说话的人,她还是继续含情脉脉道:“我好像见过你,你是不是有个嫂嫂。”
押解的规矩里并没有禁止与犯人交谈,所以燕来才没一开始就断拒对方的聊天请求,只是见她要套近乎的心情迫切,语气就转为冰冷了:“我也见过你,抄家那天。”
你会不会聊天?薛灵儿一时语呛,整张俏脸憋屈得很。
“咳。”身边的一名兵士看不下去了,提醒道:“小兄弟,太耿直了。”
有人出来打圆场,薛灵儿方才觉得没这般难堪,想她一夜之间从天上掉到地下,甚至被踩在泥里,这个中的痛苦谁又能够体会。
心中有气,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表露出一副幽怨可怜的神态,引得周边的兵士皆都生出怜爱之心,再看那少年,也就觉得过分了,真是在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这不是在人伤口上撒盐吗?
燕来也感气氛不对,腰刀一按,看向多嘴的兵士,直白道:“这一路进京难免走个两三月,我这人心软,容易被有心人打动,感情多于患难交,与其到头来左右为难,不如老老实实当差,薛小姐,我说得对吗?”
薛灵儿更是羞愤,双目中闪过一丝不为人查的紧张,像被人揭破心事,气急败坏道:“你,你说什么,你个登徒子,我死是一了百了,可你也不必这样羞辱我,我不过是见你可怜,这才出言宽慰,你把自己当成个什么东西了!”
燕来很满意她的表现,点头道:“如此最好,在下不需要小姐可怜,也不会可怜小姐,我只是想提醒下薛小姐,在下真不合适,不过...”
他再次转向那位多嘴的兵士,认真道:“这位兵哥哥倒是不错,急公好义,又有一副侠义心肠,或有几分机会成就善缘,抓紧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