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宁城曲折而行的秦淮河,即吸纳了这座儒学之城的风流气韵,又把这种气韵反哺回饮水思源的人们身上。
此时的秦淮河,最流行的玩法不是坐在青楼内携美畅饮,对色闻音,而是泛舟于河上,赏灯观月,卖弄风情。
舟可不是一般的乌篷船,而是江南造船厂专门定制生产的平底花船。
小规模的一艄公便能驾驭,船体宽大,可放案桌,围三四人而坐,有雕栏小屋遮风挡雨,流苏悬挂,彩绣于边。
一般是姑娘坐于主席之上,搁一弦琴,点燃一壶檀香,两小婢负责倒茶斟水,伺候客人。
这种小的花舟,用来招待一两名宾客最适当,当然,大部分是单对单的泛游。
中等一点的规格,则会是更为宽敞,足有三四倍大,内外皆更精致,内里仿佛小型招待间,一应用具应有尽有,这等规模的泛游,寻常会有两三名花魁陪同,时而争相斗艳,竞相弄宠,时而琵琶琴笛,歌声不绝,玩的就是各自的品味和地位了。
至于更大的,就真正是花船了,而且不在秦淮河道上航行,小舟接客登船后,便出河道泛江,多数是私人聚会。
这等花船的规格自不用说,上好配置的,比得上一间青楼,且每艘都有名头来历,多为主人邀请方能入内,却也彰显出客人身份。
未羊既是此间好手,自然不会亏待了自己,带燕来去的是秦淮一带最出名的水月轩,点的,也是号称“箫美人”的施妍妍。
施妍妍在水月轩中算不得绝顶的花魁,但一手长箫吹得人如痴如醉,虽未能成为拥有花船的绝世名媛,但也素有薄名,艳传秦淮。
面对丰韵成熟而又姿态媚敛的箫美人,燕来说不心动是很难的,但越心动就越心酸,酸到心里想骂娘!
该死的未羊还真被自己说中的,哪里是来安慰自己受伤的心,上了花船才知道,这畜生和箫美人根本就是老相好,合着自己就是来看的呀,连个小婢都不多,有意思?
此时夜幕已降,万家灯火,欢歌笑语在秦淮两岸不时响起,河道上也开始游走花舟,开启了这一天的欢乐时光。
燕来板着一张厌世的脸,幽怨地看着在那打情骂俏的“杨”公子和“箫”姐姐,偶尔把视线投放到幽寂荡漾的河面上——你说要能把这畜生沉到河底,那该多好。
“燕公子似乎不开心。”作为欢场中人,施妍妍自然是玲珑八面。
未羊没正经道:“别理他,今天刚被个女子抛弃了,提不起心来。”
施妍妍媚眼一笑:“不妨让茵茵唤个姐妹来陪陪燕公子?”
燕来刚想点头说好呀好呀,未羊又摆手了,面露严肃道:“茵茵,燕公子是专情之人,咱们就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我静你妈呀!
燕来压住想拔剑的手,靠在栏杆上露出忧郁的笑容:“你们聊你们的,我吹吹风就好。”
箫美人媚笑一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附耳与未羊说叨,引得后者哈哈大笑
“对的对的,便是如此。”
那只羊也就趁此机会,拦腰搂了过去,俩人一时视若无人地扭捏起来。
狗男女!
燕来用力抓紧木栏,被江风吹打的脸上再次现出阴郁,真是问君能有几多愁,差不多是变成太监上青楼。
灯影绰绰,游舟如鲫,照亮了整个秦淮河,偶有丝竹之乐传来,却也不知道丽影何踪,随着花舟越行越远,渐渐远离喧嚣,燕来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回想前世种种,仿佛已是遥远的回忆,变成梦中遐想。
看着远处声色犬马的勾栏生活,他感到一丝疲惫,想要的终究不在这里,再怎么劝自己忘记过去都是徒劳,为何重生之后,那挥之不去的面孔反倒越来越清晰,莫非还要再纠缠一世不成?
洛阳南市,马车内的惊鸿一瞥又再次浮现在眼前——真像呀。
看谁都像,但唯独自己心里清楚谁都不是,因为隔绝的不再是地域,而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想什么呢,真忧愁上了?”未羊笑咪咪地过来拍他肩膀。
燕来看了一眼正在泡茶的施妍妍,不解道:“完了?”
“还没到时候,来。”他示意燕来入内。
有些疑惑,但还是随行入座,箫美人抬头一笑,成熟的魅容让人酥麻到骨,燕来自是轻淡点头——朋友妻嘛。
“正式介绍一下。”未羊摊开手道:“典狱司黑棋卫二队长,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