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是一盘清炒大白菜,这才是名符其实的清炒,没有半点油,一叠醋溜萝卜,外加苞谷饼子。
可能是饿急了,几个人吃的都有些快,看在别人眼里就特别香。春武爬上条凳,伸手拿了饼子沾着萝卜汁就往嘴里塞,另一只手捻了块萝卜忙不迭的送进嘴里。
沈婆子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吃食都是按着人头来的,她把春武抱下来:“你都吃过了,这是给哥哥姐姐吃的。”
春武跟条虫似的在沈婆子怀里直扭,“我就要吃,我饿了!”沈婆子弄不住他,朝西屋方向喊:“老二家的,老二家的,你过来把大武带一边去!”
何氏闻声过来,还没开口,春文就说:“娘,你瞧大武,统共几块饼子,他吃了一块就算了,还要再拿,我们几个都饿死了。”
何氏心里头有些不大高兴,别人嫌弃自个儿子就算了,咋连亲姐姐也嫌弃呢?她刷的拉下脸,“大武才多大,瞧你们吃的欢,眼馋了呗,你就让他吃两块饼子又能咋地?家里那么多孩子,他多吃一块,分到你们头上不过是一人少一口,就这一口让给弟弟不成吗?还特特拿出来说,也不嫌骚的慌,你就这么做姐姐的?”
春文不想她娘没训弟弟,反而训起了她,委屈的低下头忍了半天,眼睛里眼泪水还是不停的往下掉。
沈老头在何氏,春武和春文三人之间来回看了看,“啪”的摔了筷子,“吃个饭都没个消停,要不要我们大家都别吃了,省着给春武吃?”
何氏嫁过来九年了,还是第一次被公爹训斥,当下涨红了脸。往常她也不是没训过女儿,老两口可从来没这么下过面子,还是在几个孩子面前。
沈婆子瞪了沈老头一眼,一早起来就发癫,这会子又和媳妇较上真,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老二家的,鱼卖了还剩下两条,你拿着去河边骴了,晚上给大武汆鱼汤喝。”
何氏借着这个坡拉着春武去河边,她敢和婆婆吵吵两句,可不敢和沈老头犟嘴。何氏走后,沈婆子拍了拍春文:“赶紧吃,吃完了都歇歇去。”
春文闷着头吃完午饭,一声不吭的回了西屋,春溪在东屋里把刚刚的事说给王氏听,“娘,明明就是大武没规矩,二婶咋骂春文呢?”
王氏就坐直了把道理说给女儿听:“大武再不好那也是文儿的亲弟弟,别人能不喜欢他,能嫌弃他,文儿不行。一家子亲骨肉,还指望你们长大了相互帮衬,现在就嫌弃上了,往后可怎么过日子?溪儿,花儿,娘家没人,在婆家就挺不直腰杆子,懂不?大山,你以后就是你两个妹妹的靠山,小河也是,懂不?”
同样的场景也上演在西屋,不过气氛就没东屋这般和谐了,春文跪在何氏跟前,春武在一旁嬉皮笑脸,何氏看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也跪下!”
春武不干:“为啥,我又没犯错!”
何氏一巴掌拍在春武的肩膀上:“你咋没错?天天就知道吃,你吃就吃,正经人家有你那吃相?我小时候是缺你吃还是缺你喝了,你咋这么不长进,尽给我丢人!瞧瞧你大伯家的几个孩子,我不求你比别个聪慧,你也不能这么不争气!还有你,你是他亲姐,他有不足的,你好好教他。你跟着旁人一块嫌弃他,还摆着个脸子觉得自个特委屈是不?”
春文嘤嘤的低泣:“我咋教他,他听我的吗?就是因为他是我亲弟,我才觉着难堪,别人家的咋都不这样?看见吃的就往上冲,拦都拦不住,他要不是我亲弟,我才懒得说。你偏着他,我懂,东菊都被他娘卖去当丫鬟了,就为了给她那个傻弟弟娶个童养媳,你啥时候要把我卖了,提前给我说一声,我也好准备准备。”
一席话说得何氏眼圈都红了,拿手拍打她:“你们都是来讨债的,我上辈子欠了你们的,我拿心拿肺的贴你们,你们拿刀子来戳。我在你眼里就是东菊她娘那样的?你个死丫头,我啥时候偏心了,啥好的我不是先紧着你的,你个没良心的……”
西屋里哭成一团,沈婆子在主屋里埋怨沈老头:“你今儿是咋了,这么说老二媳妇,回头老二回来又是一场官司。”
“没咋!大武那样不得好好管教上规矩啊,这都六岁了,一点长进都没有,啥时候才能懂事?都是你们给惯的!我瞧着文儿就挺好,老大家几个孩子也挺好,要说教孩子,还是老大媳妇教的好。她要是不会教,就把孩子送到我屋里来,我帮她教。”
“哎呦,你个死老头子,你声小点儿,你还来劲了是不?”沈婆子翻了个白眼,看着炕桌上的铜钱说,“卖了这多钱呐。”
提到今天卖的钱,沈老头脸色缓了一些,“鱼不太好卖,咱就留着自个吃也成,我给先生那送了两条,下晌我再去山里看看孩子们下的兔子套。”
“唔,是该送!要是再能捉只野鸡就好了,让大山领你去,老二他们去县城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着活计?”沈婆子将铜钱数了两遍放进衣柜里的钱罐里。
“烦这些做啥?晚上不就知道了,你真是操不完的心,我歇会儿。”沈老头翻了个身,没一会就打起了鼾。
一直等到下晌也没见儿子们回来,沈婆子去后屋抱稻草准备做饭,在西屋窗檐下停下:“老二家的,下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