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庆殿内,皇帝与几位大臣商讨政事,少微一直在旁听着。流民逃难、疫病蔓延、渠凉密函、南方水患……这一件件事都亟待解决,等到说完,已经月上中天。
少微见他父皇面露疲色,关切道:“父皇要仔细身体,不要太过劳累了。”
皇帝蹙眉叹息:“老了,身子骨越发熬不住了。”
少微卖了个乖,挤眉弄眼地说:“哪儿的话,父皇分明还健朗得很,要不儿臣怎会又要多个弟弟妹妹了呢?”
皇帝忍俊不禁:“哪儿听来的?”
“桃夭从别的宫里打听来的。”少微笑嘻嘻道,“父皇您看,最近也不都是麻烦事,也有这样的喜事对吧?弥夫人好福气,当然了,最重要的是父皇龙精虎猛……”
“行了行了。”皇帝实在听不下去,哭笑不得地打发他走,“你有这份闲心,不如去帮朕整理军务,尤其是前线战报,你要多留意些。”
“是,儿臣遵旨。”
送走父皇,少微很是听话地走向通政司,前线送来的战报、各级官员上奏的折子都会先送到那里,近来他最常待的也是那个地方。
卷耳在前头提着宫灯,卫率在后头紧紧跟着,可少微心里还是不踏实。
手腕上空荡荡的。
习惯使然,每当看不清路的时候,少微就会晃晃手腕,然而以往那个温和而有力的回应并没有出现。
没有那根衣带,也没有那个人。
少微有些沮丧。
在那个人来到自己身边之前,日子是怎么过的呢?
怎么会这般难捱呢?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少微一时出神,脚下一个趔趄,竟然被石阶绊倒了。
卷耳吓了一大跳,赶紧过来扶他,卫率也慌忙上前询问要不要叫太医。好在少微并无大碍,只是膝盖有些钝痛。
他忽然觉得非常委屈。
甩开卷耳和卫率的搀扶,少微怒道:“都别跟着我了!要你们有何用!”
自己抢过宫灯,少微气冲冲地朝前走,结果宫灯的杆子又莫名其妙戳上了廊柱,害他手一松把宫灯掉在了地上。
少微:“……”
卷耳和卫率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眼看着自家主子被廊柱怼了,继而大发脾气,狠狠踢了那根廊柱几脚,再把那不识好歹的宫灯踩了个稀巴烂。
少微快要被自己气哭了,直到坐在通政司的案几前,还在呼哧喘气。
卷耳给他斟上茶。
过了一会儿,少微渐渐平静下来,他喝了口茶,咽下胸口堵着的那团闷气,还是认真看起了前线战报。
战事仍然紧张,自北峪关被破,西北三州面临着不同程度的失地。不过裕国公率军驰援之后,情况有所缓和,不再是且败且退的局面,转而开始了拉锯战。
少微将一封封战报仔细看过,再按照轻重缓急整理好,待明日父皇过目。
他留心到一个问题——
粮草。
眼下正是秋收时节,在开战之前国库也有存粮,按理说粮草不会短缺,可是现在总共七万大军在西北三州,按照每天七百石粮来算,不出两个月,将消耗完那边剩余的粮草。而中部和南方的粮食要收缴上来再运送过去,至少需要两个半月时间。
原先应当是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的,尚食司和粮草押运官自然精心谋划过,但千算万算,他们没能料到南方突如其来的水患。由于这场水患,粮食收成大减,要筹措到足够的粮食再运送去西北三州,势必要耽搁一些时间。
雪上加霜的是,革朗那个木那塔也在抢粮。这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专挑西北储粮多的城池先打,打下来后便把那里变成自己的粮仓。比如华世承驻守的落沙城,那里储存的粮草最多,如今木那塔安然地待在落沙城中,什么也不用做就坐拥充足粮草,实在让人恨得牙痒。
怎么办?
怎样才能解决粮草跟不上的问题?
少微动了动腿,一不留神撞到了刚刚摔过的膝盖,疼得他龇牙咧嘴。
目光扫到手边来自冕州的军报,他突然想给华苍写封信。
三更半夜,革朗军又来了。
战鼓擂得震天响,乌泱泱的一大群人,举着火把,亮着兵器,在峙林城下叫阵。
廖束锋恨恨地告状:“你看!就是他们!”
华苍站在城楼上看了一会儿,那些人离得较远,看着声势浩大,其实根本不是攻城的架势,但吵吵嚷嚷的着实烦人。
华苍从身旁的弓兵手上拿了把弓,拉开弓弦试了几下,道:“换把破城弓来。”
弓兵去取破城弓,有护*将士闻言嗤道:“羽林军出来的弱鸡仔儿,别到时候拉不开弓,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你说什么呢,谁是弱鸡仔儿!”跟着华苍来的羽林军不服。
“说的就是你们!大场面没见过几次,跑到我们护*的地盘来指手画脚,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