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手。
告别。
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现实世界加三世历练,魏东生已经活了一百七十余年,也经历了无数世事,他的一双眼睛相当毒辣。魏东生早就看穿了石梁的性格,此人愿意结交一切对他有益处的朋友,却从来不肯在无用之人身上浪费时间。确定魏东生偏执选择留学越国,石梁断定魏东生从此废了,自然果断转身离去。
墙倒众人推乃世间常情,有些人比石梁变脸更可恶。
月余时间之后,管家哭丧脸向魏东生报告噩耗:“刘良根这厮,说今年先旱后涝,庄园赔尽了积蓄,又欠五十两银外债,一时之间凑不齐钱。下季度的开销,刘良根只肯寄给少爷五两银子。”
魏东生呵呵笑了笑。
魏东生第四世身份背景,名义父亲留给他三百余亩良田同时,也留下了若干仆役、佃户。魏家设立两名管家,一名管家跟随魏东生,照顾魏东生在龙编府学读书,即眼前的管家蒋胜兴;另一名管家刘良根,则在老家总理三百余亩良田的耕种、收租等事宜。三百余亩良田及其附属的养殖业,每年平均约有90两白银净利润,其中80两白银寄给魏东生供他维持龙编府学的消费;10两白银储存在地窖里,以备不时之需。
春夏秋冬四季,刘良根每季度准时寄来20两白银。
今年夏季的例钱,刘良根却只寄来了5两白银。
蒋胜兴愤怒揭底刘良根:“刘良根这恶奴,当真胆大妄为。老爷去世后,刘良根把七大姑八大姨塞到庄园,这几年来假公济私,几乎掏空了魏家。三百余亩上等良田,在他手中只有80两银收入,真是可恶至极。怎想他越来越不知收敛,如今竟然想欺上瞒下到只肯给少爷5两银子开销。”
不是真有旱涝灾害减产,而是恶奴欺主。
魏东生第四世背景,他是名义父亲的独生子,全家只有他一位少主。名义父亲去世时,魏东生才12岁,又被寄养在远离家乡的龙编府学。老宅没有可信可用的魏氏血脉,魏东生又无法及时翻阅账本,刘良根除非具备圣人之心,才不会趁机上下其手。
不过,蒋胜兴也不可信。
魏东生揣测,蒋胜兴或想趁机扳倒刘根兴,然后以整治奴仆党羽名义返乡。对于刘良根和蒋胜兴这样的家仆来说,魏家三百余亩良田家业已是一块大蛋糕,假公济私数年,就能为后代挣一份家业。
魏东生不怒不喜,平静语气追问蒋胜兴:“三百余亩良田,又有海贸需求旺盛的丝绸小作坊,每年90两白银利润实在不像话。可我不在家及时监督,也没办法遏制家奴欺上瞒下。刘良根能够每年准时寄来80两白银,尚在我容忍范围之内,我也懒得回家整顿庄园。但是,一季度5两银子就太不像话了!呵呵,刘良根以为我可以随便欺负吗?你说说,刘良根为何突然间胆大妄为起来?”
蒋胜兴如实禀告:“刘良根听说少爷弃了荫监监生功名,才突然变的胆大妄为。刘良根对家仆说,大海如坟墓,不知丧了多少豪杰,少爷去越国学航海,即使侥幸不死于大海,也将三五年才回来一次。刘良根又说,他如果不趁机赚一笔外快,当真对不起这难得机遇。”
原来如此。
不仅石梁轻视魏东生的选择,管家刘良根也不看好魏东生的抉择。
交趾藩国国子监的荫监监生,虽然不像现实世界明清进士那样起步就是一县县令那般奢侈,却也不必忧心知县品秩。只要稳稳当当熬过国子监的四年学习,只要攀爬官场时没有站错队,荫监监生几乎肯定能够升到一县知县。顶层权贵眼里,知县或许是不值一哂的七品芝麻小官,但在刘根生和蒋胜兴眼里,知府可以灭门,知县可以破家,他们都是需要仰视的成功人士。而若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爬到魏东生名义父亲层次的龙编府知府,简直贵不可言。
相反,航海有甚前途?
豪奢海商固然无数,可学习航海到成就豪商家业,两者相距何止千万里。当世知名的海商,要么是艰难爬起来的幸运儿,要么是世世代代游荡在海上,似魏东生这样的大地主出身者有几人?绝大多数出海的普通人,哪怕赌上性命,最终也只能搏出小富小贵家业。穷到一无所有的破产农民,出海寻找一线生机,尚可以理解。魏东生这样家有三百余亩良田的大地主,何必赌上所有?
刘良根和蒋胜兴眼里,魏东生简直愚蠢到了极点。
亦是因为看空魏东生的未来前景,刘良根才敢恶奴欺主,把每季度开销骤然削减到5两白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