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色说要去北方,并且没有告诉薛嫣去那边干啥。
薛嫣也无所谓,反正这些事人家不爱说,她又不能一直追着问,那多烦人啊?所以每天她的乐趣就变成了调戏无色,调戏无色,和调戏无色。
无色都感觉自己要被薛嫣调戏得习惯了。
从郾城出来后,两个人徒步的往北方去,去的路上基本都是屠土道,其中还有山道,两个人虽然都是徒步行走,但都有内功加持不会体力不支,可无色性格沉默少语,让平时和李游说话聊天聊习惯的薛嫣有些不适应了。
想了想,她又开始了每日一调戏的戏码。
薛嫣看一眼前方的无色的后背,眼神一转,忽然“哎哟”一声轻忽,就装作扭脚的往前扑去。
无色回头去看薛嫣,看见薛嫣向前摔倒,但这一招她早就用过好几次了,无色知道她在假装,所以根本不为所动。但是他不动,不代表薛嫣会自己揭穿自己,她拼着不露馅儿的目的依旧故意摔在地上,可惜倒霉的是,她的膝盖凑巧磕在一颗尖锐的小石子上,这下假摔意外地变成真摔,还摔出一膝盖血来了。
她欲哭无泪的看着膝盖上指甲盖大小的出血口,也不嫌疼地拍了拍伤口上的沙子和尘土,扬起头看着无色,尴尬又有点委屈的撒娇说:“呃,出血了。”
无色眉毛一跳,嘴角没忍住抽了抽,似乎是想笑,但最后又忍住了。
他叹息一声,弯腰伸手去扶薛嫣。薛嫣一乐,拉着他的手臂站起来并靠向他的怀里。无色想到上次躲薛嫣就摔出血了,这回若是再躲开,指不定薛嫣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便站着没动,任由她进怀里。而后和他想的一样,香香软软的女人身子倒进他怀中,头发在他的鼻子前扫过,略微有些痒,却也刚好抵消了他在女人刚扑进来的时候,一霎那的心神动荡。
目的达成的薛嫣乐坏了,忍不住掩嘴偷笑,又有点惊奇地看着无色说:“哇哦,你居然没把我推开?”她的语气故意带着一点儿夸张,脸上也是狡黠的笑意。
“若是薛姑娘又摔倒……”他解释一句,话却没有说完,手里也小心地扶着薛嫣的手臂,将她扶起来后冷淡的说:“既然站稳了,那薛姑娘就起来吧,我们这样的姿势多要叫人误会的。”
薛嫣扯住他的领口,看着他的眼睛坏笑的问他:“那我们是什么姿势啊?”
“不雅的姿势。”无色推开她的手,向后站好。
“无趣。”薛嫣撇撇嘴收回手,心里觉得,这个小和尚不如小时候有意思了。而一旦觉得没意思之后,薛嫣就没再撩他,反而开始想担忧的着自己的钱包。
她的银钱自从拿出一部分交给无色为自己赎身后,还剩八十多两银子。这个数在普通人家,大概能衣食充足的花个五、六年,但是她之前随着无色和李游东奔西走,他们住的都是上等客栈、上等客房,薛嫣不可能自己去住下等房,也不可能让两人给她掏房费,又不可能顿顿让人家请客吃饭,所以在住宿和吃食上面,不过数天,她就已经花去了四十多两银子,全部身家只剩下一小半。
该如何挣钱,便成为薛嫣的首要任务,所以盘算着该怎么糊口的薛嫣,近几天就无意识的忽略了无色,这让会一直被追求的无色感到一些不悦的情绪。但他并没有表露出来。
这天两个人走进路边的一间客栈吃饭,依旧是坐在同一桌上,桌子的一边摆着两盘素菜素材和三个大馒头,放着一杯浓香的红茶;另一边则摆着一盘红烧肉和一小碗米饭,配着一小壶烧酒;而对坐的两人,一个是抛却凡尘的和尚,另一个则是一身风尘味儿的美妇人。
泾渭分明的两种风格,两个完全不应该出现在一起的人,却意外的同桌对坐,着实是吸引人的目光不自觉的流连停驻。
可是对于薛嫣和无色来说,其他人的目光并不能让他们为其所动,反而看着一眼都不瞄自己点的红烧肉的无色,薛嫣忽然来了兴致,伸出筷子夹了一口无色盘子里的盐水白菜吃。
无色动作一顿,抬头看向薛嫣,薛嫣夹起那一块儿红烧肉。举起来说:“怎么,大师,吃你一口白菜也不行吗?那么……”她晃了晃筷子,将筷子上的红烧肉在无色的眼前晃了一个八字,露出一脸坏笑的、诱惑的对着无色说:“我拿这块又香又大的红烧肉,和你换白菜如何呀?”
“多谢薛姑娘美意,贫僧吃白菜、豆腐就好。”无色低头吃菜,不再去看她。
薛嫣嘿嘿一笑,不依不饶的又说道:“那妾身也买一盘豆腐,请大师吃妾身的豆腐可好?”
无色却装作听不懂的说:“贫僧已有豆腐,而且吃的有滋有味儿,十分满足,不必再吃薛姑娘的豆腐了。”
这时旁观的一个满脸络腮胡子,手里拿着大刀的彪形大汉则哈哈一笑,对着无色说:“大师,这小娘子和你说的,可不是同一种的豆腐,你若是不吃,便是让这小娘子丢脸呢,真是不应该、不应该啊,啊哈哈!”他说着从凳子上站起来,拎着刀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一脚踩在薛嫣坐的横凳上。
薛嫣从眼角瞅了他一眼,见这大汉不客气的把刀往桌子上一扔,刀落桌的时候重重的“咚”的一声,便可想而知,这把大刀的分量绝不轻——而这大汉拿着刀的时候,却仿佛拿着一根羽毛一样轻松自如,显然是身体壮实,魁梧有力。
可薛嫣并不惧他,轻描淡写的看一眼,便继续吃饭。
另一边的无色则是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大汉用手扶着踩在长凳上的膝盖,侧头看着薛嫣说:“小娘子,你与其费尽心思勾引一个不懂红尘的和尚,不如抬头看看哥哥我,哥哥有一间三进三出的红砖大瓦房、开着两间裘皮作坊、枣红骏马三匹,你要是给我做妾,哥哥保证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顿顿有鱼有肉,衣食无忧!”
薛嫣又抬头看他一眼,兴趣缺缺的说:“你说的,可都不是我想要的。”
大汉在心里“咦”了一声,好奇的问她:“那你想要什么?”
“想要他喽。”她想也不想的对着无色一扬下巴,然后转回头看着大汉说:“你不是他,所以你说再多的、有的再多也没用,不用再费心思了,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大汉本来见她虽然年纪不小,但也小有姿色,想娶回去做个小妾,但这女人竟然对他说:你不是他,所以不行。这种说法让大汉有点惊奇,也有点感叹,对着薛嫣一拱手说:“小娘子情真意切,在下佩服、佩服!哈哈哈,那就不打扰小娘子和大师的好事了,在下这就走。”说完,还真的就拎起他的大刀潇洒的离开,一点不拖泥带水,十分爽利。
薛嫣看着他的背影一笑,庆幸这不是一个纠缠不清的浑人。
无色看她一眼,在她对面说:“若是你对他有意,不如追去看看。”
“胡说什么呢。”薛嫣一听,就听出来他这是心里不舒服,显然是吃醋了。她回头对着无色温柔一笑,温言软语的说“都说了他不是你,我怎么可能看上他呢,你多想了。”
无色这时直言问道:“那不知薛姑娘又为何看上贫僧?”
薛嫣闻言,笑容里渐渐透出坏笑的感觉,站起来凑过去,弯腰的在他耳边小声的对他说:“这个嘛,当然是有原因的,只不过你现在还没猜到。不如你来猜猜,猜中了我就告诉你如何?”
无色不咸不淡的说:“若是我猜中,又如何要你再多此一举的告诉我?”
薛嫣却说:“你若是不向我询问,又怎么会知道你猜中的是不是真的呢?”
两个人对视一眼,无色轻轻的一笑,复又开始低头吃饭。
薛嫣在心里啧了一声,觉得这个和尚真是太不解风情了,但是下意识的又觉得这样也不错,便又美滋滋的开始吃饭,一边吃一边看无色几眼。
无色抬头,语气不急不缓的问她:“我的妆容上是有何不妥吗,为何薛姑娘频频看我?”
“没有啊。”薛嫣坏坏的笑起来,筷子上夹了一块儿粉嫩多汁的红烧肉,她眼睛看着无色,却张开嘴,伸出粉舍慢慢地在肉上舔了一口。无色眼神微动。她露出吃到美味的幸福表情,语气暧昧的对着无色说:“因为秀色可餐,所以才频频窥看啊。”
无色轻轻地撂下筷子,对着薛嫣合掌一礼,冷淡的说:“薛姑娘自己吃吧,贫僧无甚胃口。”说完就眼睛一闭,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开始一句一句的默念佛经。
薛嫣耸了耸肩,继续吃饭,一点也没影响她的好胃口。
等两个人吃完饭——或者说是等薛嫣吃完,他们又开始踏上往北的旅程。
不知道无色在想些什么,但薛嫣一直在念叨着该怎么挣钱。后来她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来之前给柳子序的那几本武功秘籍,在她的眼里不过尔尔,但在其他人眼里却被当做神功一般,可想而知这个世界的武学有多么低端。若是她再找几个秘籍写出来,然后高价售卖……一个卖上他千八百两,就够她吃几年了吧?这么一想,她便快走几步,问无色说:“大师,咱们再走多远,能遇到城镇呀?”
无色回头看她,见她一脸的兴奋,不禁感到疑惑,但却没表示出来,只说:“还有三十里,便能到达一个小镇。”
薛嫣紧接着又着急的问道:“那里人多吗?富裕吗?”
无色看她一眼,眼神若有所思,嘴里的回答却并不慢:“人多,富裕。”
她立刻笑起来,兴高采烈地拍了一下手说:“那就太好了!”无色心里一动,装作无心的随口问她:“不知薛姑娘想要做什么?”
“挣钱啊。”薛嫣低头,惆怅的看着已经小了一大圈的钱包,蔫蔫儿的说:“钱快花光了,我得挣点儿钱——要不就得和你蹭吃蹭喝了,多难看?”她抬起头看无色,脸上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
被他这个和尚请客很丢脸吗?无色心里有些不悦。
薛嫣敏感的略微感觉到了一些他的情绪,却并没有那么细致的神经能看出来无色为什么生气。她小心的思索着自己刚才的话,又觉得好像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她就奇怪了:所以说,和尚心也是海底针吗?这时她忽然联想到了《白蛇传》里的法海。哈哈哈,那法海的心大概就是十万个海底了吧,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偏偏要把白娘子压塔里面,非得拆散人家。
听见薛嫣在自己的背后偷笑,无色略微皱眉说:“你待如何挣钱?”
“卖秘籍。”薛嫣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亦步亦趋的跟在无色的身后,这时距离近的她步子再迈大一点,就能撞到无色的后背了。她想了想,便又往左迈了一步,和无色并肩前行,嘴里也随口说着:“随便写几个心法招式,然后卖出去。只要卖出去一本高价的,我就可以吃几年了。”
“你的秘籍很多吗?”
“多到数不清楚了。”
“你都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瞎写的啊。”
无色一惊,诧异的侧头看薛嫣:“你是说……”他不意外地想起之前薛嫣答应柳子序的那九本武功秘籍。他虽然没看过全本,但是从那天薛嫣和柳嘉烨对打的时候,所展露出来的一招半式,他也能看出薛嫣的那些招式无一不精妙绝伦,想必心法也一定不弱,那些秘籍任何一个放在江湖上,大概都能引起一场腥风血雨,引得无数英雄争得头破血流。
就连他也曾动过些歪心思。
只不过柳家家大业大,而有可能知道这些秘籍的,也就只有和薛嫣有关系的他和李游,目标将太明显,他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
而这些秘籍,难道都是薛嫣撰写的?一个流落于风尘的女子写的?若是她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又如何会流落同于风尘……难道她的身份并不普通,留在花楼是别有目的?!无色心里一惊:那么她的目的又是什么的,为什么又要让自己带她出来……难道她的目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