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兰是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到闻府来的。
她穿了件簇新的衣裳,还梳了个十分俏皮的发髻,先是盈盈笑着对着闻夫人行礼,然后才乖巧地站到了卢小莲的身后。
闻夫人笑着向卢小莲道:“你这丫鬟倒是出挑得很,模样也长得好。”
闻氏在旁边笑道:“这丫头从前就跟着她,性子也好,又是敢说话的,只是从前在金家的时候不愿意做姨娘得罪了金家的太太,所以才被赶出来了。”
闻夫人听着这话便十分不赞同地摇了头,道:“难不成家里的丫鬟就非要做个姨娘才好?这金太太也是……倒不像是叶家出来的。”
闻氏只笑道:“这话我是不敢说的,也只好听母亲说一说,过一过瘾了。”
闻夫人笑着用指头戳了她的脑门,道:“你在我跟前倒是会说俏皮话了,怎么到了外面就一味闷着憋着不吭声?从前你和金家那事情,你以为你父亲不晓得?他那会儿还和我说呢,若是你回来说一声,就立马让你哥哥上门去和濮阳家把这婚事给了了,结果你偏偏不说,真不知你在想什么。”
闻氏看了一眼卢小莲,仿佛有些尴尬,只笑道:“那原就是我做错事了,倒是不好意思麻烦了父亲母亲。”
闻夫人也看向了卢小莲,温柔笑道:“你可别学了她,有什么事尽管说就好了,我既然认了你这个干女儿,自然也是真的把你当女儿看待的。”
卢小莲一边是感动一边是有些不好意思,她看着闻夫人,倒是有了几分看自己母亲的孺慕了。
闻夫人笑叹了一声,又道:“在这世上,做女人是不容易的,尤其是这高门大户的,都是女人难为女人,倒不如平民百姓家来得自在快活了。”
闻氏道:“各有各的难过之处,哪里就像母亲说的平民百姓快活?”
闻夫人瞪了闻氏一眼,又看了看外面,道:“天色晚了,我们还是先回去,让小莲早些休息吧!小莲现在正是要把身子养好的时候,可不能松懈了。”顿了顿,她看向绿兰,又道,“你记得让你们姑娘每日里记得吃药,可不能偷懒不吃。”
闻氏和闻夫人走后,绿兰长长松了口气,向卢小莲笑道:“濮阳大奶奶找人来叫我的时候,我简直要吓死了,第一次来相府,差点儿连怎么迈腿都不知道了。”
卢小莲也是一笑,示意她陪着自己坐下了,道:“我来相府的时候,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
绿兰直接坐在了脚踏上,笑道:“不过这下可好了,奶奶现在也不用害怕金家找麻烦了,金家是不敢惹相府的。”
卢小莲道:“哪里是奶奶了?都已经和金家没关系了。”
绿兰噗嗤笑了出来,道:“我倒是叫顺口了,一时忘了改口。”
卢小莲认真地看着绿兰,道:“你这样帮我,我也不把你当奴婢看,你就喊我一声小莲吧!”
绿兰吐了吐舌头,道:“这怎么行?到底是主仆有别的,我便跟着相府的人喊姑娘好了。”
卢小莲道:“我这还算什么姑娘,都嫁过人了的人。”
绿兰道:“那姑娘就再找个如意郎君,嫁了人以后,我依旧喊奶奶——这都喊顺口了,怎么改都不习惯。”
卢小莲握住了绿兰的手,一时间有些感慨,道:“若没有你帮我,哪里还有现在的我呢?”
绿兰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回握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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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秋,夜渐渐变长了。
明月高悬,月华如练。
卢小莲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窗前的月光。
从发现自己怀孕而濮阳钧联系不上开始,一直到现在,这大约是她最最平静的时刻了,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她知道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大约也不会再有什么后顾之忧。
她终于可以不用去想那些无论如何都想不出答案的问题,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去考虑今后和将来。
若是可以的话,她倒是想开个铺子,就做缂丝的生意,也不用太费力,带着绿兰两人,能做多少算多少,应该也是衣食无忧的。
男人倒是一时半会儿不想再想了,若是再遇到一个金崇文——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寒战,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可怕了。
想着想着,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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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用了早饭,卢小莲便去了闻氏的屋子里面找她说话。
进去的时候,闻氏正对着镜子梳妆。